首頁>雜文隨筆>遊記隨筆>未至終點的路途

未至終點的路途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pp958

  現在,我難免會回憶上海虹口區的那個園子,我把它稱之為魯園。

  魯園是上海歷史比較久的公園,始建於清光緒二十二年,是上海主要歷史文化紀念性公園和中國第一個體育公園。裡面也保留有歐式建築及一些傳統的中國建築,類似於拱橋、亭台樓閣之類的。但我每次去,總喜歡在魯迅的墓前坐一坐。魯迅的墓位於公園中部,墓地呈長方形,用細密堅實的蘇州金山花崗石建成。三層平台:第一層與道路連成一個小廣場;第二層平台中間是長方形天鵝絨的草坪,草坪中央矗立着魯迅銅像,平台兩側各有一封閉式花壇,植櫻花、海棠、臘梅等花木,還有龍柏、桂花、翠柏等;第三層平台左右有兩株廣玉蘭,正面是花崗石墓碑,上面鐫着毛澤東的鎦金手書“魯迅先生之墓”,碑旁有許廣平、周海嬰親植的檜柏。平台兩側墓道為石柱花廊,植紫藤、凌霄。

  每次都是早上去,去時我需要經過繁忙的上班人群以及在公園裡音樂頻起中晨練的老人們。到了墓前,我在紫藤蘿下找個位子,坐下看看書、看看老人們在第一平台上打的太極拳或一些不知名的拳法,也看看石牆上的鎦金字體,它們在初生的太陽下熠熠生輝。但也有幾小塊的鎦金剝落了,此時就顯得格外的刺眼。而這些在繁鬧的早晨,沒有人看到這些微不足道的、因為時間流逝造成的破損問題。但這種繁鬧只會在早晨,到8、9點的樣子,在平台上的,幾乎就剩下我一個人了。而然,隔着這個園子的外面依舊是忙忙碌碌的,時間是不會因為某些人、某些事而做些許停留,它給這座城市帶來的只有毫不停息的繁華,卻把一種靜溢安詳賞賜給了魯園,在這些安詳靜溢的氛圍中,這些花花草草也在無聲無息的生長,乃至有一天把整個墓園給淹沒,只需留下墓前的平台及廣場供人們娛樂晨練。

  而我是非常享受靜溢的魯園的,因為只有在安靜時,我才能聽到一個園子、一個人的滄桑過往時的腳步聲,他們或許沒有向我走來;正如那兩顆廣玉蘭,如今依然是如此的粗大繁盛,我只是在這兒見證了我所能見證的時刻。但是他們所走的路註定是一條未至終點的路途,而這廣玉蘭也同樣會在某一時刻枯死。想到此刻,我忽然感到,生命經過歷史的碾壓所產生的無力與無奈充斥了這個失去早晨繁華的園子,時間又把這些無力與無奈化為一絲令人不屑的安慰,來饋贈於這個城市了的人們,人們也歆享着這安慰去忙碌的心安理得。魯迅曾經說的,無窮遠方的人都與他有關。而今,他躺在裡面,無窮遠方的人就撇開了這種關係,迷失於這座大城市的繁華之中。我也常常坐在那兒想,魯迅在那個動蕩的年代中已經開始發掘時間所造成的不幸,並把它們囚禁在文字之中,但現在我們開始放縱那些不幸,從而使之彌散在城市之中。

  我基本上就是坐在紫藤蘿樹下坐一上午,看着那些墓前虯曲的樹枝以及那時我頭頂上正當茂盛的紫藤蘿,它們都在裝飾着魯迅先生的墓園,似乎又是在用綠色掩飾着一份蒼涼的孤寂。我並不想想及這方面的事,但這種把輝煌與敗落顛倒了的色調,卻又往往使我情不自禁的想及類似於先生一類人的過往。這一類人都是在未至終點的路途上等候着薪盡火傳般接力,而這魯園就在這個接力中充當了中轉站的角色,但演至後來就變成了終點站。想到這一些,我也往往就想回去了,因為此刻的園子里的花花草草在陽光底下,所綻放的已不是令人馨然安逸的臉容,開始有了尋常墓地的肅穆與悲戚。儘管此時的陽光十分的激情熱烈(我一般是暑假休息的時候去魯迅公園),但我仍舊感到一些東西躲藏在樹木叢生下的陰影之中的,它們在等候着日暮時的再次猖獗。當然,有時我還是會下午去的,同樣是坐在那裡,也同樣是看看書。不過,這會兒已經看不到晨練的老人了,只能看着與墓地正對着的遊樂場。那裡有着比我更鮮活年輕的生命,也有與我差不多大的年輕人。可能是生活的局限性加之城市快節奏的生活方式,人們需要用高額的金錢去遊樂來放鬆身心,但與遊樂場的熱鬧相比,就在魯園內不遠處的魯迅紀念館就顯得格外的冷清了!

  紀念館早些年是要買票才能進去的,但現在不知什麼原因變成免費開放了。進去也是稀稀落落的幾個人,我曾經很有興緻的進去瞻仰。裡面出來陳列了先生的手稿意外,還有一些先生生前用過的東西。其中有一方硯台與我自己的一方老硯台是一個款式的;不同的是,先生用它來寫字、指點天下,而我卻更多是用來把玩與收藏的。紀念館里還不間斷的播放着由先生同名小說改編的電影《祝福》。我曾不只一次看過這部電影,我所能感到的是一類人的無邊無際的孤獨、抑或對未來無聲無息的祝福。我那次是在紀念館里草草的轉了一圈就出去了。我出來后沿着小徑慢慢的走,看到旁邊的草坪上有一個風乾了的木船,也不曉得為什麼會有木船的,只是看着那一塊塊乾裂了的木板拼湊出的烏黑的船,只是不知道它還能不能渡人於水。我並沒有做停留,邊走邊想着先生所憎惡的那個“洋場”與如今這座城市的變化,也嘗試着為自己辯解着無為的過失,那時儘管艷陽高照,我還是感受到陣陣陰寒,也不覺的看了看不遠方的墓前的石雕像,然後更加卑微的從魯園的側門走出去。

  每次回去的時候,都會經過魯迅先生的故居,裡面還是有人居住的,儘管依然是老建築,但已然裝上了空調等一系列現代電器,原本陳舊晦暗的牆體也刷的煥然一新,而牆上的、本應在各個季節分外繁茂的爬山虎也枯死了,只剩下些稀稀落落的藤枝。裡面的人可能一批一批的不知道換了多少,想來也不會留下什麼了,因而我也沒有任何興趣去參觀。我只是在不斷的想,先生曾在他的那條路上走了那麼的遠,也為後人拓寬了來路。路本來是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人走多了就有路了。同樣,一條前人的路久久的無人去走,漸漸也還要歸於荊棘荒野。看着城市馬路上急急忙忙的人群,我也最終悟得:有時候,一條路途註定是不能到達終點的。

  魯迅先生逝世后本來是葬在萬國公墓的,後來遷到虹口公園,同時改名為魯迅公園的。但現在還應遷回公墓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