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頭退休以後,開了家小賣部,賣些煙酒糖果什麼的。他這個人腦瓜子活絡,見附近林立着幾棟局機關的家屬樓,靈機一動,又掛出了“禮品回收”的牌子。您別說,生意還真來了,而且挺紅火。經常是晚上,一些局長、處長、科長的夫人或者保姆,鬼鬼祟祟做賊似地提着一些高檔的煙酒東西來退。老趙頭也不是善茬,他知道這些東西來路都不那麼正,於是一律按市場價格的六折回收,嘴裡還嘀咕着這麼貴重的東西怎麼賣得出去,其實一轉手他就以八折價倒賣給了大商場,凈賺了兩成。
這天晚上已經快12點,老趙頭估計沒有生意了,打着哈欠正要關門,忽然看見公安局李科長夫人那肥胖的身影正一扭一扭匆匆朝這裡走來。李夫人也是小店裡的常客了。一進門,她顧不上寒暄,劈頭就問:“先前我退給你的那條芙蓉王呢?我不退了。”
“怎麼又想起拿回去了?”
“要過年了,留着自己抽。”
老趙頭在心裡冷笑,哄小孩呀?你家裡還缺這一條煙 但是看着她臉色不對,也就不敢再口羅唆,連忙到屋后的倉庫里找着那條芙蓉王煙,退給了她。
目送着李夫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咖啡色一般濃郁的夜色中,老趙頭這才拉下卷閘門,又站在門邊仔細聆聽了一陣,確認外面沒有了任何動靜,才急忙回到倉庫里忙碌開了。
老趙頭精着呢,他剛才退給李夫人的芙蓉王並不是科長夫人拿來的原裝貨,但是一樣的牌子,一樣的包裝,李夫人即使有孫悟空的火眼金睛,恐怕也分辨不出。
老趙頭這麼偷梁換柱,自然有他的小算盤。元旦節前,交通局的唐處長夫人退過一條硬白沙煙。硬白沙五塊錢一包,也就中等檔次,可是在老趙頭的眼睛里,就算比較高級了,他平日里也就抽兩三元一包的低檔煙。他想,辛苦一年了,也不能太委屈自己,弄條好煙抽抽吧!就把硬白沙自個兒留下了。元旦的那天清晨,店門還沒有開,早餐以後,老趙頭把白沙煙開了封。拆掉外包裝,拿出的第一包煙就感覺有些不對勁。煙盒脹鼓鼓的,顯得特別臃腫。打開一看,除了盒子周圍塞了幾根煙,中間都是捲成一團的百元大鈔,數了數,一共20張!老趙頭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使勁在大腿上捏了一把,痛,千真萬確,自己發財了!老趙頭那個高興呀,差點兒沒有跳起來。高興過後,又有些擔心,擔心唐夫人會來找麻煩。開始那幾天還真有點提心弔膽,可日子一天天過去,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唐夫人也來過小店幾次,買些日用品,神態語氣跟平常沒有任何區別。老趙頭一顆懸着的心這才慢慢放回肚子里。
這回李夫人的煙,看她那火急火燎的樣子,恐怕也有這麼個名堂?看來我老趙又該發財了。
老趙頭迫不及待地將李夫人的那條芙蓉王煙三兩下拆掉外包裝,將一盒煙拿出來仔細捏摸,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怪事,難道現在行賄的手腳也精了,做得從外表上看不出來?乾脆,把煙盒全部打開,把煙支全部倒出來,還是什麼都沒有。老趙頭大失所望,望着桌面上堆積如山的雪白的煙支,不禁嘆了口氣,白忙活半天了,無奈,只得又把煙支裝回煙盒。這煙是不能賣了,留着自個兒抽唄,好在快過年了,過年用高級煙招待客人,也是很有面子的事情。這煙幾十塊錢一包呢,自己賣過,卻從來沒有抽過,今天也來嘗嘗新,享受享受高檔生活。這麼想着,老趙頭就點燃一支抽起來。嗯,果然不錯,味純,而且很香,令人很舒服,甚至有點飄飄然的感覺,真是一分錢一分貨呀。
離過年還只有兩三天了,天空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老趙頭雖然生了煤爐,小店還是很冷。但是老趙頭還沒有關門休息的意思。這幾天,來買年貨的,特別是來退禮品的特別紅火,是賺錢的黃金時候,怎麼能休息呢?
李夫人也來了,來買醬油,大概因為天冷,胖臉上紅撲撲的,掛着親切的微笑,看來心情不錯。在把醬油瓶遞到她手裡時,老趙頭見旁邊沒有人,忍不住,問道:“上次您拿回去的煙,快抽完了吧?”
“哪裡敢抽呵?”李夫人話一出口,就覺察到自己的失言,慌忙頓住,往身後瞅了瞅,又忍不住,就貼近老趙頭耳朵邊悄悄說道:“那次可嚇人喲。老頭子抓毒販子得罪人了,據說毒販子要害他,就在送的煙里摻了什麼海洛因。後來把煙送去化驗,根本就沒有什麼海洛因,虛驚一場。老頭子還把我罵了一頓,他是從來不收禮的,那次是我……哎呀,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不好了,快來人呀,老趙頭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