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公司的生意越做越大了,董事長兼總經理龔先生連他專用的衛生間也安裝了探頭,由公司電子監控室24小時監控。可以說,為了生命安全,龔先生不惜把自己的隱私生活也“暴露”給了電子眼。但百密一疏,龔先生沒想到,被他高薪養了兩年多的司機小鄭竟對他動了邪念,裡應外合綁架了他。
嚴格說,這事兒還得怪龔先生自己。平時龔先生外出,總有三名保鏢環伺左右。這三名保鏢,兩個是退役特種兵,一個是武術學校教頭,單打獨鬥均能以一對多,五六個平常人難以近身。不過,每天晨起是一個例外。每天早上,龔先生習慣讓司機小鄭秘密地把他送到郊外的公路上,徒步走一程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當然,龔先生對此也是有戒心的,地點由他親自選定,幾乎天天不同。
那天,車子剛出市區便熄了火,小鄭喊聲“糟糕”,自言自語嘟囔着:“昨天晚上我才看過的,怎麼就熄火了呢?”隨即打開車門,繞到了車后。小鄭打開了後備箱,從裡面竟跳出了一個手持繩索的陌生人!後來龔先生才知道,他是小鄭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叫小仝。
龔先生心裡一驚,卻不顯山露水地坐着。這時候反抗是徒勞的。他冷冷地等待着事態的發展。
小鄭和小仝一左一右拉開了車門,小鄭說聲“對不起了龔先生”,便和小仝一起用繩索綁了他,並用黑布蒙上了他的眼睛。龔先生在車裡被顛簸了一路,又被推搡着步行了一段坑窪不平的山路,才被揭去了罩在眼上的黑布。
外面轟隆隆地響着雷。點了四支蠟燭的山洞裡,平時一見他就賠着笑的小鄭換了個人似的冷笑着對他說:“為了綁架你,我們連天氣預報都聽了呢,不會留下任何線索。”“你開個價吧!”龔先生開門見山地說。“爽快!我們要500萬元現金。”小鄭說。“不好不好,這個數目讓你倆分,不都成‘二百五’了么?”龔先生搖着頭說。
小鄭和小仝你看我我看你都愣住了。他們想不到,到了這份上龔先生還有心和他們開玩笑。“這樣吧,我給你們每人300萬,但前提是保證我的生命安全。”龔先生說。“這當然可以。不過,你得用人格保證事後不報警。”小鄭心裡一陣竊喜,忙說。“你們相信我說到做到嗎?”龔先生看着他們問。“我給你開車又不是一天兩天,你的人品我是了解的。”小鄭說。
交易很快達成了。只聽一聲異樣的“轟隆”,小鄭大驚失色,舉着根蠟燭到洞門口看了看,不由渾身上下透出一股涼意,下意識地喊:“糟了,一塊巨石堵住了洞口,我們被埋在這裡了!”“沒有其他出口么?”龔先生問。“沒有。我們事先在這裡看了多次,就是因為這洞只一個口,才選擇它的。”小鄭沮喪地說。“幹嗎不打手機叫人來把我們挖出去呢?”龔先生提醒小鄭說。“你以為我不想啊?選擇這山洞時,我們試過了,一點信號也沒有。死定了!死定了!”小鄭沒好氣地嘟囔着,看了眼小仝,忍不住埋怨:“都怪你,不是你勾引我干這事兒,我每月好歹也有5000元工資呢!”小仝也急了,藉著蠟燭微弱的光線,看了眼龔先生,又白了眼小鄭,說:“你現在埋怨有屁用!都怪這傢伙太有錢,讓人想想都想起歹意呢!”“其實,我倒想一分錢也沒有呢。”龔先生苦笑。小鄭和小仝幾乎同時“哼”了聲,誰也沒接他的話。
過了一會兒,小鄭解開了綁在龔先生身上的繩索,說:“現在我們生死與共了,綁着你也沒什麼意思。”
龔先生揉揉被綁得酸痛的胳膊,走到洞口推了推堵着的那塊紋絲不動的巨石,扭身信步在洞里摸黑走着。
洞很深,黑漆漆的。不過,走了有十多分鐘的樣子,龔先生竟發現了一絲光亮!
順着光亮走去,忽然,龔先生髮現了一個碗口大的孔洞。龔先生心怦怦地跳着,忙爬上去用手輕輕一摳,嘩嘩啦啦的,竟掉下了許多浮土。龔先生頓時心中大喜,用雙手不停地摳着摳着,洞口漸漸大了,大得可以容下他的身子了。不過,他卻並沒馬上鑽出去,想了足有一支煙的工夫,返身跌跌撞撞地回到原地,喊:“小鄭,我找到了個出口!”一時間,小鄭和小仝都愣住了。小鄭低沉地問了聲:“你為什麼不逃走?”“我答應過你,只要我活着出去了,我會給你600萬的啊。”龔先生笑道。
小鄭和小仝半晌不語,也不知是不是覺得龔先生傻得不可理喻,不過,他們還是拿着手電筒隨他走去。路上,小仝低聲對小鄭感嘆:“唉,許是他真的命不該絕,我們看了幾次竟都沒發現還有個出口的!”“可能跟我們一直拿着手電筒照路有關。”顯然,小鄭也一直在想着這個問題。
三個人先後鑽出了洞。“龔先生,你救了我們,我們也不想再為難你了。但是,我想求你不要把今天這事兒告訴別人好嗎?”小鄭不好意思地看着龔先生說。龔先生說:“只要你們不對外說,這事兒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知。”
於是,他們返身回去。“你不用再給我當司機了。”車進入市區時,龔先生說。“剛才我也想過了,我已經沒臉再為你開車了。”小鄭說。“我想你並沒弄懂我的意思。我是說,從今天下午起,你就也是個有錢人了。”龔先生解釋着。
小鄭停下車,雙眼含淚地說:“龔先生,如果你真的不介意,還是讓我給你繼續開車吧!”“你先別高興,”龔先生看了小鄭一眼,接著說,“其實你真的不知道,公司這幾年雖然表面上生意紅火,利潤卻是極低的,所以,我沒辦法給你們現金。”小鄭和小仝一下子都愣住了。“但是,我不會失信的,”龔先生說,“我想好了,一會兒回到公司,我就在董事會上宣布對你們兩人的任命,一個業務經理,一個生產經理。這實際上是把公司的全權交給了你們,如果幹得好,要不了多久你們就會拿到屬於你們的600萬!現在,你們所要做的事情就是選擇一下,誰干業務,誰干生產。”
小鄭和小仝對望一眼,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喊:“天哪,我們不懂管理啊!”“沒關係,我會全力支持並幫助你們的!”龔先生說著,伸手拍了拍小鄭的肩膀。“龔先生,你的話當真嗎?”想想權力,想想金錢,小鄭心裡很是衝動,但還是將信將疑地問。“你見我什麼時候失信過嗎?”龔先生反問。小鄭遲疑了一下,看了小仝一眼,說:“我們商量一下吧。”
兩人下車后在一邊低聲嘀咕了一陣子,然後,小鄭返回身,對龔先生說:“我們商量好了,龔先生,如果你真的信任我們,我們會盡心儘力搞好工作的,讓公司的生意蒸蒸日上!”“好,我等的就是這句話!”龔先生爽朗地笑了,“現在,你通知所有的董事到公司開會吧。”
在公司召開的緊急董事會上,幾乎所有的董事都提出了反對意見,但佔有公司近80%股份的龔先生力排眾議,拍板決定了對小鄭和小仝的任命。那一刻,小鄭和小仝都流出了感激的眼淚。
然而,接下來的事情並不像小鄭和小仝想象的那麼美好。儘管兩人拼盡了全力起早貪黑地乾著,但公司的生意還是一天不如一天。董事們意見紛紛,但只要是他們兩人的決定,龔先生總是站在他們一邊,堅決支持了他們的每一個方案。
半年後,公司負債纍纍,幾乎所有的固定資產都被法院查封抵賬了。眼看着公司敗在了自己手裡,小鄭和小仝覺得挺對不住龔先生的。兩人一合計,便決定趁龔先生還在外出差的時機,從公司取一些現金不辭而別。於是,他們打電話叫來了財務部經理,問他:“公司的賬上現在還有多少現金?”“還有幾十元吧。”財務部經理一臉苦笑地說。
“幾十元?這怎麼可能?”小鄭大驚。“你這財務經理是怎麼當的?”小仝也幾乎是喊叫着說。“這不能怪我。”財務部經理苦笑着說,“你們到公司的第三天起,龔先生就把公司所有的流動資金分批打在他的戶頭上提走了,幾千萬呢!”
兩人同時愣住了。打發走了財務部經理,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明白了一件事。
“看來,我們被姓龔的耍了!”小仝說。“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小鄭真的想不明白,也不大相信龔先生會給他們下這樣一個“套兒”。帶着疑惑,小鄭試着給龔先生打了電話。
通了。小鄭剛“喂”了聲,就聽龔先生笑着說:“你終於把電話打過來了。”“龔先生,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小鄭盡量平靜着語氣問。“想想,你們為什麼要綁架我呢?”龔先生反問。“其實你可以上公安局告我們的,但你為什麼要犧牲整個公司的利益呢?”小鄭真的想不明白。
“問得好!我等着你打電話就是為了告訴你們這個問題。因為我有錢,所以,即使你們不綁架我,有一天也會有其他人對我起歹意的。整日提心弔膽的日子好過嗎?所以,如果公司垮了,還會有多少人知道我有錢呢?其實,失去了公司,對我來說只是失去了一小部分,但我卻得到了安全。安全這個問題我天天都在想,讓我寢食不安。我早就在想如何全身而退的問題了,但一直找不到好的機會,那天在洞里找到出口的那會兒,我就想好了:讓你們做這場遊戲中的兩個棋子兒!”
“姓龔的,你也太毒了!”小鄭再也忍不住了,惡狠狠地說。“你這個傻蛋有什麼資格說我?”龔先生卻不急不惱地反問。“姓龔的,我發誓,無論你走到哪兒,我們倆也要找到你!”小鄭真的發了狠。“哈哈哈,你以為還能找到我嗎?我已經整了容,換了姓名,你們如何能找得到我?若不是為了等你這個電話,聽聽你狼狽不堪的聲音,我早就把這個手機扔了!”“姓龔的、姓龔的……”小鄭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年輕人,以後在社會上混可要多長點心眼啊,就那點腦子就想和我斗?差遠了!拜拜!”龔先生說著,關了電話。
小鄭再打,沒人接。
在這個世上,再也沒有“龔先生”這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