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噩夢重來
走出戒毒所的大門,強烈的陽光刺着眼睛,劉立霞只好用手擋在額頭,眼睛也眯了起來。在門口站了半天,她才慢慢辨出方向,朝市區走去。
回到空蕩蕩的家,劉立霞頹然地坐在床上,心裡也是空的。才走了三個月,對她來說,卻彷彿是半輩子。拿過女兒新新的照片,她一遍遍撫摸着,淚水不自覺一滴滴掉到鏡框上。是女兒支撐着她堅持下來,是新新在夢裡一次次叫着“媽媽”讓她有了活下去的勇氣。半晌,劉立霞擦乾眼淚,拿起電話打給前夫張建偉,說想見見孩子。張建偉猶豫片刻,說:“明天吧,現在天也晚了,況且,你剛出來,需要休息。”
劉立霞掛了電話,疲憊地蜷縮在床上。她現在幾乎是家徒四壁。這兩間平房還是姥姥留給自己的,因為一直沒有過戶,產權證上是姥姥的名字,才沒被她賣掉。
慢慢地,劉立霞睏倦地合上了眼睛。不知過了多久,門突然開了,新新踮着小腳進來了。劉立霞高興極了,一下子把她抱在懷裡,用力親着她的小臉。窗子半開着,新新臉朝着窗口,她怔怔地盯着窗口,突然驚恐地朝窗口一指。劉立霞轉過臉,窗口一張猙獰的臉孔正對着她,那是一張鬼臉,黑洞洞的眼睛閃着幽綠的光。劉立霞尖叫一聲,趴到地上瑟瑟發抖。新新捂住眼睛,撕心裂肺地哭。劉立霞彷彿聽不到孩子的哭聲,巨大的恐懼像一隻巨手扼住了她的喉嚨。
劉立霞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抹一把臉,原來是噩夢。可那猙獰的臉孔在她眼前若隱若現,揮之不去。她忍不住雙手抱頭,失聲痛哭。這是發生在幾個月前的事,因為恐懼,她甚至不能保護孩子,這件事幾乎讓她精神崩潰。前夫恰巧看到了這一幕,說無論那面孔是否是她的幻覺,這都是不能原諒的。
第二天,劉立霞早早起來去接孩子。三個月不見,新新長高了許多,但見到她有些怯怯地。劉立霞一把抱住女兒,緊緊地抱在懷裡。
一路上,新新蹦蹦跳跳,高興得像只小鹿。劉立霞問平時誰照顧她,新新說是梅阿姨,不過,最近是乾媽照顧她,梅阿姨很久不來了。劉立霞問為什麼?新新眨着眼睛說梅阿姨和父親吵架,她不喜歡新新,說新新是‘拖油瓶’。
劉立霞把臉緊緊地貼在女兒臉上,半晌沒說話。張建偉是個恐怖小說作家,這兩年着實火了起來,幾部恐怖小說都賣得很好。平時,他根本沒時間照顧孩子。那個梅阿姨,是他的新女朋友?
剛回到家,女友朱娜打電話過來,說來看看劉立霞。朱娜是劉立霞最要好的女友,還是新新的乾媽,她進戒毒所后,朱娜每星期都去看她。
朱娜特意為劉立霞帶來一套春秋款的衣服,說看中了,就買了兩套,兩人一人一套。她還買了大包的食品,能換幾套衣服的布娃娃。新新高興地親一下朱娜的臉,稚氣地說:“謝謝乾媽。”然後興奮地坐在床上玩。
朱娜是市醫院的護士,劉立霞離婚前去醫院做流產,因為大出血住了半個月醫院。在那兒,她認識了朱娜。朱娜待人熱情親切,和劉立霞格外投緣,尤其喜歡新新。劉立霞出院后一直和她保持聯絡,兩人的關係越來越親密。
朱娜問劉立霞以後怎麼辦?進戒毒所之前,劉立霞曾是一所職業學校的音樂老師。劉立霞說找工作應該不成問題,或者在家裡辦個音樂班,教學生拉手風琴或吹長笛。朱娜點點頭,掏出一千元錢放到劉立霞手裡說:“這個,你用得着。”
劉立霞沒有客氣,接過了錢。朱娜回過頭,看着玩得正高興的新新,忍不住抱過來親了一下。突然,她發現小新新裸露的右臂處有一塊青淤的傷痕。劉立霞也發現了,心疼地問新新胳膊上的傷是哪兒來的?小新新搖搖頭,說昨天梅阿姨來收拾東西,抱她,弄疼了胳膊。
朱娜緊緊皺着眉,對劉立霞說:“有件事,我本來不想告訴你。可新新,實在太可憐了。”
“什麼事?”劉立霞緊張地問。
“張建偉另結新歡,是一個叫梅朵的女人。起初她不過是張建偉找來的保姆,可沒兩個月,兩個人好像就發生了關係。我去看新新,發現她表面上待新新很好,可一眼看得出,她並不是真心喜歡新新。所以,你一定要振作起來,最好別再讓新新回到張建偉身邊去。”
劉立霞看朱娜拿熱毛巾小心地為新新做熱敷,心裡不是滋味兒。她由衷地對朱娜說:“謝謝你。”劉立霞的確該感謝朱娜。新新一歲時,她和張建偉離了婚,新新可以說是朱娜幫自己帶大的。只要有時間,朱娜總是過來和新新玩,劉立霞有課不能帶新新,朱娜還帶她到醫院去。朱娜喜歡孩子,可她結婚兩年卻沒有生育,後來到醫院檢查,是丈夫李軍有病,兩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所以,她幾乎把所有的愛都給了新新。
劉立霞問李軍最近忙不忙。朱娜說有時候一星期都見不到他。李軍是個律師,有自己的一間律師事務所。
天漸漸黑了。李軍打來電話,問朱娜在哪兒。朱娜笑着說馬上回去。她抱起新新親一下說乾爹出差回來了,她得回家。劉立霞抱着新新把朱娜送出門,走出老遠,朱娜還在向新新揮手。
新新玩了一天,很快就睡著了。劉立霞撫摸着新新的頭髮,關了燈。風從窗子吹進來,颳得風鉤一陣“吱扭吱扭”地響。劉立霞緊緊摟着孩子,恍惚中看到張建偉走進來,粗暴地說要抱走新新。劉立霞不讓,和他廝打起來,張建偉還是奪走了孩子,劉立霞憤怒地衝進廚房,拿起一把凍肉刀向正要走出門的張建偉砍去。張建偉撲倒在地,血噴了她一臉。
劉立霞尖叫一聲,嚇醒了。她睜開眼,新新還睡在自己的身邊,小手搭在自己胸前。劉立霞更用力地摟緊了她,新新,現在就是她的命。
2.勾魂攝魄
劉立霞找到了工作,在一家私立學校做音樂教師,每月一千元的收入讓她有能力撫養孩子。因為不能完全信任劉立霞,張建偉說還是他先帶新新,等劉立霞穩定下來再把孩子交給她。劉立霞答應了。
每天上着課,劉立霞常感到一陣陣地頭暈。她身體還是有些虛弱。她把新新的小照片裝進一隻透明玻璃墜,掛在胸前。玻璃墜時時刻刻都在提醒她,她是個母親,她要盡到一個母親應盡的責任。
朱娜每天打電話過來。劉立霞說自己有些頭暈,朱娜說她一定是貧血的老毛病又犯了。當晚,朱娜就送了幾盒口服液,叫劉立霞每天服用。一個月的療程,應該會有所緩解。
服過葯,劉立霞早早上床休息。再過半個月,就是女兒的生日,她想用第一個月的工資給女兒最幸福的一天。所以,她要以最好的狀態投入工作,要順利度過三個月的試用期。
劉立霞很快就睡著了。這一晚,她睡得很好。天蒙蒙亮的時候,劉立霞被馬路上的汽車喇叭聲驚醒,看看錶,已經六點鐘。她伸個懶腰,拉開窗帘。突然,從窗縫中掉出一張紙片,紙片好像是從一本書中撕下來的,上面只有一行字:你可以犧牲更多。
劉立霞茫然地看着這行字,看了半晌,不明究底。是誰把紙條塞到窗縫?這上面的字又是什麼意思?
劉立霞將紙條放到床頭柜上,匆匆吃過飯,騎自行車去上班。
一天四節課下來,劉立霞累得要命。下班回家,她煮了碗面,吃了兩口就吃不下了。一陣陣地頭痛讓她感到噁心,腦袋裡像有一隻鑽頭要鑽破她的太陽穴。這種痛她很熟悉,就是因為莫名的頭痛她才開始吸毒。雖然只不過一兩個月她就進了戒毒所,但那種強烈的依賴像巨網束縛住了人的掙扎。
劉立霞的頭越來越痛,幾乎要爆裂一般。她用力撞牆,卻得不到絲毫緩解。劉立霞在屋子裡轉了幾圈,突然起身出門,坐上出租車直奔市裡的酒吧。就是在那兒,她認識了賣毒品的人。出租車開得很快,劉立霞覺得自己昏昏沉沉的,胸前的玻璃墜兒晃來晃去。突然,出租車一個急剎車,劉立霞撲到前面的護欄上,玻璃墜兒硌得她鎖骨劇烈地疼痛。
劉立霞用力攥着玻璃墜兒,額頭冒出冷汗。她的手越攥越緊,半晌,她對司機說:“掉頭,往回走。”
整整一晚,劉立霞坐卧不寧。她把自己反鎖起來,鑰匙丟到了窗外,今晚她將無法走出房間一步。明天她輪休。
天快亮的時候,劉立霞打了個盹兒。陽光從窗口照進來,明晃晃的。劉立霞站起身,頭還是痛,但比昨晚好了許多。她推開窗子,看到鑰匙就在窗口。她拿起一根竹竿,竹竿上有磁鐵,不一會兒就把鑰匙吸了上來。這是以前她想戒毒時想出的辦法。拿了鑰匙,劉立霞還想躺一會兒,突然,她發現地上有一頁紙,好像是從窗外飄進來的。劉立霞怔了一會兒,拿起紙來看,上面寫着四個字:勾魂攝魄。
這是什麼意思?劉立霞緊緊皺起了眉。
吃過飯,劉立霞給張建偉打電話。今天她想帶新新一起出去玩。但奇怪的是,電話一直佔線。劉立霞撥了足有十分鐘,還是佔線。劉立霞決定直接過去接孩子。
騎車來到張建偉的住處,劉立霞敲敲門,無人應答。看看錶,才上午八點鐘。劉立霞在房門前站了一會兒,從口袋裡拿出鑰匙。離婚前她就住在這裡,離婚的時候,她要了存款,他要了房子。如果他沒有換鎖,她應該打得開門。劉立霞試試,門真的打開了。
走進客廳,劉立霞看到桌上地上一片凌亂,電話斜着放在底座上。怪不得總是佔線的聲音。劉立霞放好電話,進了新新的小房。她蹲下身,把新新的玩具歸攏到一起。張建偉特別愛孩子,給新新買了半屋子的毛絨玩具。劉立霞一一收拾整齊,推開張建偉卧室的門。屋子很亂,床上的被褥都沒疊。床頭柜上,放着一個相框,是張建偉和一個年輕女人,女人摟着他的脖子,異常親昵。這是不是姓梅的那個女人?
劉立霞關上門,又進了張建偉的書房。書房倒還乾淨,書桌上整整齊齊放着一摞新書,像是剛出版的樣書。她拿起來看,封面上是一個女人手拿利刃刺向一個倒地的男人,女人的樣子窮凶極惡,卻似乎又絕望到了極點,男人閉着眼睛,身下一地的鮮血。劉立霞放下書,看到封面四個大字:勾魂攝魄。
她一下子愣住了。這和自己早晨看到的字一模一樣。她迅速翻開書,瀏覽內容簡介。這是張建偉年初寫的一本暢銷恐怖小說,現在是再版。書里寫的是一個中學女教師,因為與丈夫感情不和,精神委頓。一天晚上,她突然受到了莫名的驚嚇,精神漸漸不正常。她的丈夫有情人,為了達到擺脫妻子的目的,他一次次地扮成鬼魂來嚇唬妻子,精神脆弱的妻子不堪忍受,終於精神崩潰。妻子精神失常后丈夫把她關在家裡,為她注射毒品,讓她染上毒癮。夜晚,妻子毒癮發作,發出的凄慘號叫驚醒了鄰居,鄰居把她送進醫院,後來她又被關進了精神病院。丈夫迅速與她離了婚。男人和情人一直保持着曖昧關係。一年後,男人的前妻出院了。不久,丈夫被發現死在了家裡。他的死十分恐怖,連續被刺了七刀。地上到處都是他前妻的腳印,牆上也布滿了他前妻的指紋。
劉立霞獃獃地看着書,突然渾身發冷,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和她的經歷何其相似!她想起受到驚嚇時窗外的鬼影?難道那是張建偉?不,這不過是巧合!劉立霞緩緩地坐到椅子上,看到目錄上最末一章是:你可以犧牲得更多。
劉立霞感到隱隱的不安,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張建偉到底去哪兒了?為什麼一大早就出了門?如果是去見那個姓梅的女人,他應該早點兒把孩子送到她那兒才對。
直到中午,張建偉還沒回家。劉立霞出門轉了一圈兒,不見他的身影,只好騎車回家。她躺在床上,頭又痛了起來。無奈,她起身吃了兩片安眠藥,蒙上了被子。劉立霞睡得很沉,一覺醒來,天已經黑了。她懶洋洋地看看錶,下床,這時,電話響了起來。是朱娜,問劉立霞一整天都去哪兒了?劉立霞說上午去張建偉那兒接孩子,一直沒接到;下午睡了一個長覺。朱娜說張建偉一大早就把孩子送到了她那兒。劉立霞捶捶頭,急匆匆趕到朱娜家。
從朱娜家接回了新新,劉立霞一直都在胡思亂想。張建偉為什麼會寫那樣的小說?三年前,她剛剛有了新新,發現張建偉對自己越來越冷淡。劉立霞一直體質很弱,生了新新後身體更是不如從前,張建偉說自己厭惡疾病,每每看到劉立霞躺在床上,就忍不住要發火。最後,劉立霞不堪忍受,兩人離了婚。張建偉只要了那套房子,家裡的存款,家電,所有的傢具,都歸了劉立霞。劉立霞因為勞累,漸漸出現頭痛的癥狀,朱娜給她拿來許多種補藥,但對她無濟於事,癥狀還越來越厲害。不得已,劉立霞到醫院檢查,結果卻一切正常。醫生懷疑她有心理疾病。
劉立霞的頭痛越來越嚴重,精神也越來越委頓,後來染上了毒品,以至發生那樣的事。每次回想,劉立霞都忍不住自責。一個不能保護孩子的母親,不配做母親。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一聲比一聲急。劉立霞睜開眼,新新也被吵醒了,她驚恐地抓着媽媽的胳膊。劉立霞問是誰?門外的人說是警察。劉立霞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急忙穿好衣服,開門。
“有一樁命案,請你去協助調查。”警察冷冷地說。
“誰,誰死了?”劉立霞惶惑地問。
“張建偉。”
劉立霞一下子驚呆了。
3.深藏的秘密
劉立霞給朱娜打電話,叫她接走新新,她跟着警察來到張建偉的住處。張建偉倒在血泊中,後背插着一柄匕首。
屋子裡到處都是劉立霞的腳印,指紋,警察翻閱了張建偉桌上的書稿,而從書上也提取了劉立霞的大量指紋。由此,警察推測,張建偉出於某種目的,引誘劉立霞吸毒;劉立霞從戒毒所出來,為了報復,殺了前夫。一個吸毒的人,有什麼事做不出?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劉立霞。張建偉死於下午四時左右,有人看到劉立霞在那個時間段從張建偉的住處出來。劉立霞有作案動機,她的精神出現過問題,張建偉的書正要再版,出於仇恨,她按照書里的情節殺死了張建偉。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劉立霞需要一個律師,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李軍。
李軍來到監獄,看到劉立霞滿臉憔悴,人也變得有些狂躁。進監獄一整天,她水米未進,一直在哭。她覺得自己像陷進了一團迷霧,不知道哪兒才是正確的方向。
李軍要她平靜,一定要平靜。他問劉立霞是否知道張建偉與誰交往,或者與誰有仇?劉立霞擦擦眼淚,搖頭。突然,她想起了那張照片,說張建偉有一個女朋友,姓梅。但兩人似乎已經分手,別的,她全然不知。李軍點點頭,對劉立霞說他一定會竭盡全力,但從警方掌握的證據看,她勝訴的可能性極小。
劉立霞獃獃地看着他,不能自抑地說起了過去,從看到鬼臉說起,然後是窗口的紙條,然後是書中的情節,然後是自己一直在家裡睡覺,卻禍從天降。她盯着李軍的眼睛,要他一定要相信她,警察不信她,但他一定得相信她。李軍點點頭,正要起身離開,劉立霞突然問如果她再也出不去,可不可以請朱娜收養自己的孩子?李軍要她放心,如果真的有最壞的結局,他和朱娜一定會把新新當成自己的孩子來撫養。
李軍費盡周折才找到梅朵。她現在在一家保潔公司做保潔員。聽說張建偉被殺,她似乎很吃驚,說自己和張建偉在兩個月前就已經分手了。他這個人很自私,因為喜歡新新,說她和他結婚後不能再要孩子,就是因為這個,她才和他斷絕關係。她是一個女人,不管自己生活得怎樣,她都想有自己的孩子。
李軍看着她,問是不是有一個月沒和張建偉見面?梅朵搖頭,說不是。她前一陣子去取過衣服,見了張建偉,新新還纏着她,她十分不耐煩。
李軍半天沒說話,梅朵突然冷笑,說:“有個秘密,也許該讓你知道。我覺得劉立霞,可能是無辜的。
“什麼秘密?”李軍問。
“我曾和張建偉的關係非常好,一次喝醉之後,他突然說,他一定得撫養新新,新新絕不能永遠跟着劉立霞。我問為什麼,他說孩子並不是她的。”
李軍吃驚地看着梅朵。梅朵搖搖頭,說:“開始我也覺得吃驚。她怎麼會不是劉立霞的孩子?但張建偉說他和劉立霞的孩子出生時先天畸形,沒幾天就死了。”
“那,孩子是誰的?張建偉有沒有說?”
梅朵搖搖頭。
李軍從劉立霞那兒拿到了去張建偉家的鑰匙,謊稱是想偷偷到現場看一下。在張建偉的卧室,他找到了頭髮。如果新新不是劉立霞的孩子,那她是不是張建偉的孩子?
第二天,DNA鑒定結果出來了,新新,是張建偉的孩子。李軍啞然,如果梅朵所說屬實,那新新一定是張建偉和另一個女人生的,並且,那個女人應該和劉立霞差不多時間生產,這樣,張建偉才有可能調換孩子。這個女人,是誰呢?
天黑了,李軍從醫院蹣跚着走出來,心裡的謎團越來越多。手機響了,是朱娜。朱娜說做了李軍最愛吃的煲仔飯,問他現在在哪兒?李軍說剛從醫院出來。朱娜急切地問他怎麼了?李軍嘆了口氣,說:“有一件事,你聽了一定會很吃驚。新新,不是劉立霞的親生女兒。”
“劉立霞不是新新的親媽?你在說什麼?”朱娜在電話里吃驚地問。
李軍把自己調查到的結果告訴朱娜,朱娜叫他馬上回家,然後再詳細說。
李軍沒有立刻回家,而是開車先去了辦公室。他要冷靜一下,好好想清楚,要不要把新新的事告訴劉立霞?也許,她會提供一些線索?可萬一劉立霞經受不住打擊呢?
李軍低頭沉思。電腦里,有一組圖片,是上次新新過生日時他拍下的。他瀏覽着照片,半晌,突然想起了什麼,關掉電腦,開車回家。
一晃,三天過去了。劉立霞在監獄里心急如焚。她頭痛欲裂,痛苦萬分,如果不是想着新新,真想一頭撞死。
李軍一直沒有再來,劉立霞越來越失望,甚至感到了絕望。
與此同時,李軍正在酒店買醉。踉踉蹌蹌從醫院出來,他就直奔路邊的酒店。夜深了,酒店打烊,李軍喝得酩酊大醉。服務員替他叫了出租車,司機問了幾遍,李軍才含糊地說出了住址。
朱娜安頓新新睡了,看到李軍酒氣熏天地回來,生氣地問他去哪兒喝酒了?李軍一直肝不好,平時滴酒不沾,今天這是怎麼了?李軍看都不看朱娜,手一用力,把她推倒在沙發上。朱娜起身扶住李軍,李軍又一把推開她。朱娜氣急了,大聲問他:“你是不是在發神經?”李軍斜着眼看朱娜,突然一步跨到朱娜身邊,晃着頭問:“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騙我?”
朱娜疑惑地看着李軍。李軍手伸進西裝口袋,掏出了一張DNA的報告單扔給她,“新新是你的孩子。新新為什麼會是你的孩子?”
三天前,當李軍瀏覽電腦里的照片,看到朱娜摟着新新的近照,越看越覺得新新酷似朱娜,那眉那眼,那挺起的小鼻子……聯想到朱娜對新新的那份異常的親近,李軍不禁心生疑惑。自從把新新接到家,朱娜每晚都要摟着她睡,甚至新新睡著了她還忍不住親了又親。為了去掉自己的疑心,李軍拿了朱娜的頭髮和新新的頭髮去做DNA檢測。
結果出來了,讓李軍無法接受的是,新新果真是朱娜的孩子。
朱娜獃獃地看着報告單,半晌,才抬起頭,喃喃地說:“不錯,新新是我的孩子。幾年前,我特別喜歡張建偉的恐怖小說。一次,他因為肺炎住院,是我護理的他。那些日子,我瘋狂地愛上了他,主動和他發生了關係。想不到,只一次,我竟然懷了孕。我想打掉這個孩子,可醫生說我子宮畸形,如果打掉孩子,以後可能再不會懷孕。我把這件事告訴了張建偉,他說劉立霞也懷孕了,她的預產期和我相差不久,但醫生告訴他,她的孩子似乎發育不太正常。所以,他要我把孩子生下來,我那時真的是瘋了,竟然聽從了他的勸說。我請了半年假,和劉立霞相差幾天生下了孩子。我的孩子是健康的,劉立霞的孩子卻有先天性心臟病。孩子的病情一直瞞着劉立霞,所以,當張建偉在保育室想方設法調換了孩子時,劉立霞根本不知情。劉立霞的孩子,沒幾天就死了,而我的孩子,新新,一直健康地活着。”
李軍獃獃地看着朱娜,半天才問:“我都查清楚了。張建偉死的那天,你帶新新去上班。你把孩子交給一個護士看護,你,你去了他家?”
朱娜低下頭,眼裡流出淚來,她哭着說:“我只想要回新新。我每天都想着孩子,我覺得自己快瘋了。我必須要回新新。他不給我,他說除非他死,我才能得到新新。我氣急了,一怒之下殺了他。我,我不是故意的。”
李軍跌坐在沙發上,雙手抱住頭。這是真的?是朱娜殺了張建偉。天啊,這竟然是真的。李軍抬起頭,似乎不認識眼前的朱娜,他緩緩地說:“不,不是這樣。你是故意的。你精心策劃了這一切。先是裝成黑衣人嚇唬劉立霞,劉立霞受到驚嚇,迫不得已讓張建偉帶走了孩子。這是你想要奪回孩子的第一步,然後你在劉立霞的窗口放紙條,引起劉立霞的注意,借張建偉的那本《勾魂攝魄》設計製造出劉立霞殺死張建偉的假象。你身材和劉立霞相差無幾,你有一套和劉立霞差不多的衣服,你再戴上墨鏡,幾乎就是另一個劉立霞。這是一箭雙鵰,除去了張建偉和劉立霞,你就可以明正言順地擁有新新了。”
朱娜看着李軍,突然咆哮着說:“是,這都是我的設計。我又是為了什麼?因為我想要個孩子,可你不能給我。我全都告訴你,劉立霞為什麼會吸毒?因為我在她的保健品口服液中加了藥物,引起她的神經紊亂。她無法忍受劇烈的頭痛,所以才吸毒。而張建偉死的那天,是我約他出來談,然後一起去了他家。我知道只要張建偉活着我就要不到孩子,所以先用乙醚捂昏了他,然後將他殺死。從頭到尾,都是我策劃的。”朱娜說完,哭着跑進了卧室。
李軍呆若木雞。良久,卧室突然傳來“嘭”的一聲響。李軍緩緩地站起身,走過去,推開卧室的門。剎那間,他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朱娜倒在血泊中,手腕割破了,鮮血正源源不斷地流出來,已經流了一地。
李軍顫抖着抱起朱娜,朱娜伸出被血染紅的手撫摸了一下他的臉,喃喃地說:“我,我愛你。但我只想要回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