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緊張而又忙碌的學習生活就不多說了,那節奏快得……怎麼說呢? 有個小品說的好,一閉眼一睜眼一天就過去了,再一閉眼一睜眼一生就過去了,當然現在我們的主人公,晴兒的一生還沒過去,只不過是在這一閉眼一睜眼的功夫,約好的星期三去胡婷表姐家的日子到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話說也正是在這個星期三,一大早,一輛吉普車便風塵僕僕的從大山深處開出直往省城趕,車上後座半躺着一個中等個子,皮膚黝黑的漢子,望着夜色中逐漸映入眼帘的萬家燈火,有滾滾淚水溢出了眼眶。
“魯隊長,就快到你家了,還灑什麼相思淚呀?不就一根煙的功夫就可以見到嫂子了嘛!”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一個年輕小夥子從反光鏡里看到這情景,不由開起了玩笑。
“臭小子,你給我閉嘴,你知道什麼?”那個黑臉漢子瞪圓了眼珠。
“哈哈,你不知道我們隊長的威名吧?赫赫有名的拚命三郎魯達”坐在黑臉漢子旁邊的一個中年人笑起來了,“他呀,專業技術一流,只要有任務就始終沖在最前頭,哪裡最困難,哪裡最危險,他們就出現在哪裡。
“王主任,你就不要替我吹了。”那位黑臉漢子虎着臉。難道連你也不知道我的心情嗎?
“我了解你的心情,但事已至此,多想無益,當下最重要的就是你要好好休養好你的身體,那裡,就交給我們了。我們你還不放心嗎?”那個被稱作王主任的中年人緊緊地抓了抓他的肩。
“不是,我就是恨自己這條腿太不爭氣了,這麼輕輕一摔就斷了,也恨自己太不小心了,一再地強調大夥要注意安全,覆蓋電線的冰塊掉落後,電線會猛力反彈,容易把人給掀下來,自己卻竟然會這麼大意,從上面摔下來。”那個黑臉漢子一臉懊悔。
“你每天在近10里地的幾個山頭來回奔波早就疲勞到極點了,摔下來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王主任一針見血,指責道。
“哪個人不是疲勞到極點,難道說你不累?還是怪自己不夠小心!”黑臉漢子不服氣,還想坐起來說什麼。“好好,都怪你不小心,不說這個了。好好休息一下吧。”那個王主任忙按着那個黑臉漢子躺下,黑臉漢子閉上了眼睛。
連日風雪,凍裂的電網熄滅了萬家燈火,山裡斷電已五六天了,取暖的煤也快燒完了,快過年了,這日子可咋過呀?山裡人正着急地祈求上天,果然就從山上傳來了“噹噹”的撞擊聲,當然那不是天兵天將下凡,而是子弟兵上山來修電線了。
冰凌鎖路,寒氣逼人,破冰小分隊先行開路,他們揮舞着鐵鏟、砍刀,用力砸着結滿冰的山路和路旁倒伏的山竹。路通 了,突擊隊員們就帶着搶修設備上山了,100多噸的電網鐵塔部件和修復設備就這樣被肩扛手抬地運到山頂……這一幕幕鮮活的畫面猶如一幅長長的畫卷在黑臉漢子的眼前緩緩打開……
這個黑臉漢子叫魯剛,剛從冰雪抗災的前線撤回來。一想起他親愛的戰友們全都奮戰在冰天雪地里,而他卻要回家回到那個溫暖窩裡,心裡就愧疚不已。
“魏晴,快點,快點吃呀!”午飯時,胡婷三下兩除二就吃完了 ,看見魏晴還滿滿的一份,着急地催促。
“我胃疼。”魏晴皺着眉,“幹嘛着急上火的?”
“你忘了?今天要去我表姐家玩。而且太巧了,剛剛我表姐打來電話,說我姐夫今天也會回來。我好久都沒見着他了,想去看看他呢。”胡婷一臉嚴肅。
“看來,你這個姐夫在這你這小丫頭心裡地位不輕啊。”魏晴本來想開下胡婷的玩笑,可是看見她嚴肅的表情,魏晴打住了,人人心裡都有一個秘密花園,何必要偷窺呢?
“好吧,遵命,我的大小姐。”魏晴做了個鬼臉。
“哇,真冷!”走出酒店,寒意撲面而來,魏晴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她眯縫着眼,放眼望去,只見雪后初晴,太陽雖然努力地爬出雲層綻放出可愛的笑臉,伸出他那長長的手臂擁抱萬物,用他那溫暖的陽光親吻大地,但樹上、屋頂及路兩旁仍積滿了厚厚的未融化的積雪,最厚的地方足有一尺深。
“這雪下得可真夠大的!”望着屋檐下那掛着的半尺長的冰棱,魏晴發出了一聲感慨。
“是呀,整整下了三天呢,還好我們窩在酒店裡,沒吹着風沒挨着凍,不過就是快要發霉了。”胡婷長長地伸了個懶腰。
“發霉?你就知足了吧。沒看網上說好些地方都鬧雪災了嗎?電都沒有!”魏晴白了胡婷一眼深深地嘆口氣。
“好了,好了,不說了。我的憂國憂民的大思想家。”胡婷做個鬼臉,拉着魏晴跑了起來。
“唉呀,慢點,慢點!你火燒屁股呀,哪那麼急!”魏晴上氣不接下氣,呼呼地直喘 。
“哈哈,你不是冷嗎?運動運動。”胡婷調皮地吐吐舌頭,突然又着急地喊起來:“快,快,前面來車了!” 一把拉起魏晴便又跑起來了……
四十分鐘后,魏晴跟着胡婷拐進了一條幽靜的小巷,走進一個小區,爬上了四層樓,按響了門鈴。
“你是誰呀?”門內響起了一聲清脆的童音。
“聰聰是我,你小姨來了。快開門。”胡婷激動地喊。
“小姨!”隨着一聲歡快的童音,門打開了,一個四五歲左右的小男孩像小兔一樣撲進了胡婷的懷裡。胡婷“叭”的一聲,在他肉乎乎的小臉上親了一口,指着魏晴說:“快,叫阿姨好,這是小姨的好朋友。”
“阿姨好 。”小男孩抬起頭落落大方的看向魏晴 ,魏晴眼睛一亮,可愛的西瓜頭,
胖乎乎的圓臉,濃密修長的睫毛下,兩隻烏黑的眸子閃動着點點星光!
“小朋友,你家在這兒呀!”魏晴激動地摸着聰聰的頭,笑眯眯地問:“還記得我嗎?”
“你們認識?”胡婷驚呀極了。
“小姨,在火車上,我見過這個阿姨!”聰聰拉着胡婷的手對着她的耳朵悄悄說。
“我們是坐同一列火車來的,而且座位是挨在一起的。”魏晴笑着解釋。
“真有這麼巧的事兒?”在廚房忙碌的聰聰媽媽聽到這消息連忙來到客廳,看見魏晴就高興地笑了:“這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呀。快,快請坐,喝點水,吃點東西,別客氣哈。婷婷,你先招呼一下你的朋友,我馬上就忙完了。”聰聰媽媽說完又進廚房了。
“表姐你在忙啥呀?我們都吃完飯了 ,早點帶我們逛逛去。我們明天就回去了。”胡婷着急了,一邊衝著廚房喊,一邊站起來在陽台、書房到處轉。
“明天就走 ,太急了!多住幾天,我帶你們好好逛逛。”胡婷表姐仍然在廚房裡忙碌着。
“幼兒園還沒放假,年底到了,又要開始預收學費了,各部門又要來年檢了,正是最忙的時候,離不開呀。明天一定要回去,票都定好了”胡婷轉了一圈終於在廚房門口,停了下來。
“哦,這樣啊。我把這湯鍋插好電,就忙完了。等我們逛完街,剛好湯也好了。”胡婷表姐麻利地把鴨子、排骨、淮山,等一盆食料倒進電砂鍋里,按上開關 。
“我們逛街時隨便吃點就是,費這勁幹嘛?”胡婷指着湯鍋不耐煩地說。
“你姐夫晚上就到家了,我得給他煲點湯補補。這些天他可遭罪了!”胡婷表姐脫下圍裙開始梳洗了,“你再等會兒啊,我馬上就好。”
“晚上才到呀!我說怎麼沒看到他,還以為他出去玩了呢。”胡婷表情複雜。
“是呀,我也覺得挺納悶的。走的時候很急,好像聽說是去抗雪救災,怎麼就回來了?”胡婷表姐一臉疑惑地來到了客廳。
“一個手指點點,兩個手指剪剪……” 客廳里,魏晴正和聰聰玩手指遊戲,玩得不亦樂乎。
忽的“抗雪救災 ”這四個字如小螞蟻鑽進了魏晴耳朵里,她心裡咯噔了一下,不由小聲問道:“聰聰,你的爸爸是幹什麼的?”聰聰還沒來得及回答,就只見魏晴表姐走過來拉起聰聰:“寶貝,來換件衣服,我們要出門了。”接着歉疚地對魏晴說:“不好意思,讓你等這麼久。馬上就走了。”
“不急、不急!”魏晴輕輕地一笑。
省城畢竟就是省城,高樓林立,天橋穿梭,大街小巷緊密相接有如一座迷宮。路上車水馬龍,人流摩肩擦踵,好在魏晴和胡婷有胡婷表姐劉燕做嚮導,倒也沒多走一步冤枉路,沒多花一分冤枉錢。
“買衣服什麼的,就不要在這兒買了,這兒的生活水平高,同樣的品牌,在我們秀城還更便宜了。”劉燕侃侃而談,“但是一些數碼產品,小家電什麼的,這裡就更便宜了。你們要帶點什麼回去嗎?”
“小家電就免了,誰帶那玩意兒呀?網上多的是。我們主要是想逛逛,玩玩,吃點小吃買點小飾品什麼的,順便再給親友帶點特產回去。是吧 ?”胡婷拍了下魏晴。
“啊?哦,是呀是呀。”魏晴忽而東張西望,忽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你在想啥,咋心不在焉的?”胡婷不解地看着魏晴。
“我在想,省城這麼大,幸虧有你表姐帶路,否則咱倆肯定得走丟了。”魏晴搖搖頭說。
“那倒不會,婷婷認識路,我帶她來玩過,但是你們肯定會被宰。”劉燕笑着說。
“唉,我可是天生的路痴,方向感真不是一般的差!”魏晴打開了話匣子,開始痛訴路痴史:“去年暑假回老家,在游泳館游泳,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間,在裡面兜兜轉轉了十幾分鐘,才終於找到出洗手間的大門,一看外甥女都已經走到門口來找我了,還以為我出什麼事了呢?真是丟死人了!和同事去唱歌,也是去了趟洗手間,回來就找不到包廂了,看見服務生把我送回包廂,那幫小丫頭們差點沒樂死!”
“哈哈……”胡婷笑得前仰後合。
“那金都賓館,你是怎麼找到的? 胡婷來了興趣。
“一個朋友……”魏晴,脫口而出,接着停頓了一下,“哦,不 ,不是,我在酒店門口打着轉轉可就是找不到酒店大門正着急的時候,剛好碰到一個也是來學習的老師就跟着她一起進來了。”
“看來,你還不是太倒霉呀!哈哈。”胡婷幸災樂禍。
“那是,姐姐我運氣好着呢!冥冥之中 ,自有仙子罩着,遇難呈祥,見山山開,遇水水干。”魏晴搖頭晃腦,得意洋洋。
“你就吹吧。肯定是警察叔叔把你送回來的。要不你怎麼說了一半又改口,這中間肯定有故事 ,嗯?”胡婷直盯着魏晴,盯得魏晴心裡直發毛,好你個胡婷,大大咧咧的心思倒是縝密。
“被你猜中了,就是警察送回來的,滿意了吧,不講了,丟人!”魏晴故作生氣。
“小姨,警察叔叔送回來的,怎麼是丟人呢?我們老師都說了,迷路了要找警察叔叔呀?”一旁的聰聰大聲抗議了。
“哈哈……不丟人,不丟人哈。”胡婷捏了捏聰聰肉乎乎的小臉蛋,又回過頭來盯着魏晴笑。
霎時,魏晴的臉莫名地灼熱起來,她不禁惱羞成怒:莫名其妙,臉紅什麼,你以為你十八歲呀?好笑極了,三四十歲的人了,竟然會被一個小丫頭說得臉紅?可結果是越是惱怒,臉是越發地潮紅起來……
“婷婷,快看 ,你最愛吃的牛舌頭。”看見魏晴表情有些尷尬,劉燕打起了圓場。
“哦,牛舌頭,我的最愛。聰聰 ,沖。” 一聽牛舌頭,胡婷拉着聰聰拔腿就朝那小攤跑去。
“都結婚了,還像個小孩子 。”看着胡婷風一樣閃過,劉燕笑着搖搖頭,又略帶歉意地對魏晴說:“剛才她的話別介意,她就是這樣心直口快的。 ”
“哪裡,我怎麼會呢,羨慕還來不急呢?年輕真好!”魏晴真誠地說。
“是呀,眨眼咱們八零后就都老了。”劉燕深有同感。
魏晴笑笑,連八零后都在唉嘆老了,那我這個七零后豈不更是出土文物了?心情不由得有點灰暗起來,但接着又想起劉燕說的“咱們八零后”,不由得又暗自慶幸,嗯,還不是很糟糕哈,最起碼還能裝裝大尾巴狼,矇混在八零后的隊伍里。可是轉念一想,這又還能裝幾年呢?青春絢麗卻短暫 ,紅顏嬌艷卻脆弱,這是亘古不變的定律,誰也不是修鍊千年的仙或妖,總是會有白髮蒼蒼,滿臉褶子的一天啊。
就這樣,魏晴的心忽憂忽喜,猶如輕風刮過的湖面,開始泛起了波瀾,隨之而來的一個個小問號也如浪花一朵朵涌了出來……
冷雨,此刻,你在哪兒呢?在幹什麼?我的美好年華已經不多了,我們還會見面嗎?雖然我很慶幸,在最美的年華里我們曾經相遇過。徐志摩說:一生至少該有一次 ,為了某個人而忘了自己 ,不求有結果 ,不求同行 ,不求曾經擁有 ,甚至不求你愛我 ,只求在我最美的年華里 ,遇到你 。可是,我沒有他那麼超凡脫俗,那麼聖潔無暇,我是紅塵中貪婪的俗女人,一生那麼長,只是在最美的年華里相遇,怎麼夠呢?我不想做空谷幽蘭,孤芳自賞;也不想做,只要氣溫適宜就什麼時候都開花的月季;我只想做一朵睡蓮,沉睡千百年後 ,只為某一個人而怒放的睡蓮!
可是,這一切你懂嗎?冷雨,我是有多麼企盼能夠與你再次相遇。也許命運女神會垂憐我,會讓我們再見一面吧?
胡婷姐夫是不是命運女神送給我的厚禮?就像上次火車上那兩個民工一樣,穿針引線,突然就把你送到了我面前?要不晚上乾脆就到胡婷表姐家吃晚飯,祈盼奇迹出現吧?……
一下午,魏晴的心,被這一個個的問題糾緾得快要成麻花了,已全然沒有了逛街的心思了。
“唉,魏晴,這二級的紅棗,我們那要60元一斤,這兒特價才45元一斤,你不買點嗎?我都買了三斤了。”
“好,給我來兩斤。”
“喂,魏晴,這種厚的油炸地瓜片我們那沒有賣的,可好吃了,你不買點嗎?”
“哦,這樣呀,那買三包。”
“哇,這個手機殼好可愛呀,上面一隻小熊,耳朵上還有一顆水鑽呢,只要二十五元,還送兩張貼膜。你要不要也來一個?”
“好吧,我也買一個。”
……
劉燕帶着胡婷和魏晴輕車熟路地在各大超市和小店來回穿梭,省城本來就貨品齊全,再加上年關將至,只見各色年貨、小 吃、地方特產琳琅滿目,胡婷應接不暇,一路驚嘆且下手毫不手軟,收穫頗豐,拎着大包小包,恨不得有第三隻手來幫忙,就連五歲的聰聰也被她拉做了挑夫,幫她背了個可愛的棕色雙肩小包包,她說秋遊背正合適。就這樣,在胡婷這高漲的購買熱情激勵下,沒有逛街心思的魏晴也胡亂的跟着隨便買了幾大包,不知不覺天就黑了下來。
“哈哈,這趟省城沒白來吧?”胡婷望着魏晴,得意洋洋。
“沒白來,收穫了一個最大的果實!”魏晴賣起了關子。
“是什麼?”胡婷好奇極了,一旁的聰聰也瞪大了眼睛:“阿姨,什麼最大的果實呀?我沒見你買好大好大的水果呀?”
“哈哈,是你小姨,我收穫的最大的果實就是你小姨!還有你。”魏晴用額頭頂頂他可愛的翹鼻子。
“糟了,你姐夫快到家了,我們快點趕回去!” 劉燕的電話響了,她看了一下就喊起來了。
“是呀是呀,趕緊打車!”胡婷也着急了。
“能不能收穫最大的果實,馬上就見分曉了。”魏晴也激動起來,心咚咚直跳,三人不約而同地跑起來,急得聰聰大叫:“你們都不要我了!”
桃園小區地處江門大學隔壁,環境優雅,人文素質高,入住在此的多是政府機關人士或企業白領,小區門口兩棵梧桐樹據說已有百年歷史。華燈初上,雖是嚴冬時節,三三兩兩的人群仍聚集在樹下跳起了廣場舞,一旁的健身會所里,也響起了砰砰旁旁的乒乓球聲,熱鬧非凡。大概在19點左右,小區門崗駛進了一輛吉普車,在A樓二單元門口停了下來,車上下來四個軍人,其中一個好像腿受了傷 ,兩個人一左一右攙扶着,有一個人彎下腰想背起他,只見那人一把撥開,勃然大怒,“走開,我還沒到那份上!”聲音如雷,正是拚命三郎魯達。
“魯隊長,你家在四樓。為了你的腿早點好,還是讓我背吧?”那個年輕人,護送他回家的小陳懇求道。
“滾、老子能走!”意識到了這是小區,魯達竭力壓低嗓子,但聲音仍低沉有力,極富穿透力,他怒目圓睜,瞪着小陳,一種無言的震懾力。小陳無奈的將目光投向了站在左邊攙扶的男子,雙手一攤:“這……王主任,你看怎麼辦吧?”那位被稱為王主任的男子大概四十來歲,標準的國字臉,劍眉星目,英氣中透着幾分儒雅 , 只見他微微一笑:“他要逞能就由他去吧,反正腿是他的,不知道珍惜,到時咱們翻山越嶺一顯英雄本色,他就只有坐在家裡流哈拉子了。”
“你這人怎麼說話,啊,怎麼這麼歹毒?”突然從樓道里傳出一聲銀鈴般的聲音,衝出了一位姑娘,她直奔王主任,抬起頭,瓜子臉上,一雙杏眼像是要噴出火來,“你這人看着像是個領導,說話咋忒沒水平?”
“婷婷,這是我們王主任,他是為我好,故意用激將法,你不要亂罵人。”一旁的魯達急了,這小姑奶奶都結婚了還改不了這個急脾氣。
“哈哈,原來是小姨子呀,領教領教。”王主任哈哈大笑。
“這是哪出跟哪出呀。算了,都怪我呈能,小陳,你背我上樓吧。”魯達無奈的趴在小陳的背上,司機小李提着行禮,一行人哈哈笑着上了樓。
“聰聰,你爸爸回來了,快開門。”胡婷在前面歡呼雀躍。
“魯隊,你這小姨子倒是性情中人啊。”司機小李忍不住笑道。
“不瞞你說,連我都怕她三分。”魯達笑着搖搖頭。
“ 爸爸,你的腳怎麼了?”門口的聰聰,大眼睛里寫滿了驚惶。
“寶貝,別怕,你爸的腳休息幾天就會沒事的,你爸可是大英雄喲!”王主任慈愛地摸着聰聰的頭。
“快讓爸爸他們進來,別堵在門口。”劉燕聞聲急忙從廚房裡探出頭來,一看這情景,連忙跑了出來 :“他的腳……”
“摔斷了,不過已經接好了,休息幾天就沒事了。”魯達輕描淡寫地說。
“傷筋動骨一百天,可不是幾天的事啊。想早點歸隊,這些日子就老實點!”王主任一臉正色,回過頭又劉燕笑笑:“小劉,你可看牢了。”
“我儘力吧。”劉燕嘆了口氣,進卧室拿了床小背子出來蓋在了半躺在沙發上的魯達身上。
“請喝水。”在廚房裡幫忙的魏晴見大家安坐了下來,急忙端了幾杯水出來。
“婷婷,還要魏晴端水呀,你在幹嘛?”劉燕沖坐在魯達身邊傻了一樣的胡婷喊道。
“唉呀,沒事,魏晴可是我的好姐姐,她才不會見外呢?我想聽聽姐夫的英雄史。”胡婷看看魯達,又拽了拽聰聰,機靈的聰聰馬上就像糖人一樣粘在了魯達的懷裡,“爸爸,你不是要我做一個堅強、勇敢的男子漢嗎?那你就講講你們的故事,好不好?講講唄”
“我來講吧。”王主任看着大家饑渴的眼神,緩緩講開了。
山頂上一片狼籍,倒伏的高壓電網塔架就像一團揉搓的亂麻,水泥電線杆就像一張張放倒的多米諾骨牌。每根鐵架上都包裹着厚厚的冰凌,電杆都成了“冰柱子”,平日裏手指粗的電線變得像胳膊一樣粗壯,垂下來的冰凌足足有五六十厘米長,被積雪壓趴的毛竹東倒西歪,不時可以聽見粗壯的樹榦被雪塊壓斷的“咔嚓咔嚓”聲……
修復的難度很大。要將亂麻一樣的倒塔重新架起,官兵爬上20多米的塔基,對斷頭位置進行導線壓接。巨大的“冰塊”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他們清理一段,往上爬一段,一點一點往上挪。人越爬越高,敲冰的動作卻越來越吃力。大塊的積雪覆冰從塔上震落,重達幾公斤的冰坨子砸在地上“咚咚”作響。搶修官兵冒着冰雪,頂着嚴寒,日夜加班加點,對損壞線路進行搶修,許多官兵的手因為嚴寒都生了凍瘡,在搶修中一不小心手就會被弄破,血水粘着手套,一動就疼痛難忍,但大家都咬緊牙關堅持着……
聽着聽着,大家的表情都肅穆起來,魏晴的淚更是不由自主地涌了出來,雖然眼前這個王主任不是冷雨,而且從他嘴裡蹦出來的一個個英雄也沒有一個姓冷,但他們的衣服是一樣的,在災情面前,在考驗面前,相信他們遇到的困難和遭受的艱苦應該也都是一樣的,不管他現在是不是和他們在一起,他肯定也正在某個地方迎接生命的挑戰。
魏晴頻繁地吸鼻子和上洗手間,仍無法掩飾流淚的痕迹,望着鏡子里略帶紅腫的眼睛,她想:還是早點走吧,再聽下去,聯想豐富的自已不定還會有多少眼淚,在別人的眼裡,不知道是有多另類!
“婷婷,我有點不舒服,好像是感冒了,我先回去了。”走出衛生間,再次吸了下鼻子的魏晴終於拉着胡婷咬起了耳朵。
“什麼?”胡婷一驚,“天這麼黑,你本來就路痴,丟了咋辦?不行!”這一驚一詐的 ,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婷婷,這麼晚,你們還要去哪兒?魯達驚奇地問。
“回賓館。”胡婷忽然無精打采起來,看着魯達更加不解的目光,她連忙補充道:“我們這次是來省城學習幼兒園園所管理的,一共五天,明天我們就要回去了,票都訂好了。”“太急了!”魯達惋惜地說。“可不是,可眼下正是幼兒園最忙的時候,不得不趕回去呀!”胡婷有些無奈。
“不,不,我還是先走了,婷婷,你吃了飯再走吧 。”魏晴一疊連身地說。
“不急在這一會兒,吃完飯再走,和婷婷也有個伴。”爽朗的魯達看着魏晴,果斷地大手一揮。魏晴倒是不好再說什麼了,再說走就矯情了,正在暗自思量,忽聽“砰”的一聲,只見魯達一拍桌子:“燕,飯菜好了沒有?婷婷她們還得趕回酒店裡去!”
“好了 ,好了,正準備叫你們呢。”劉燕端着一鍋湯剛好走出廚房,她把湯擺在餐桌,擦擦手來到客廳,“其實早就好了,見你們聽得入迷,不忍打斷,又擔心飯菜涼了,正在兩難呢,呵呵。”
“王主任,要不,咱們歇歇,邊吃邊聊。”魯達拍拍那位中年男人。
“嗯,咱哥倆好好喝幾杯吧,今晚我也還要連夜趕回去,看樣子這一別怕是要有些日子了。”中年男人看着魯達,眼神里充滿了關愛和不舍,不過這表情稍縱即逝,也就只有時刻在關注他的魏晴捕捉到了,他的臉上馬上就又恢復了他一貫笑呵呵的表情:“你小姨子她們住哪個賓館,等會兒我們順便送下她們。”
“金都賓館。”不等魯達問,胡婷就搶先答道,接着拉着魏晴眉飛色舞:“有順風車坐了,你就老老實實地獃著給我做伴!”
“麻煩你們了,謝謝!” 此時的魏晴心裡縱是有十萬個不願意,也只好不再堅持了,她對着那個中年男人笑一笑,禮貌地道了聲謝。
“不用見外 ,我們是多年的兄弟了,做哥哥的幫弟弟跑回腿應該的。”那位中年男人,叫做王主任的看着面露難色的魏晴,拘謹不安,忙笑呵呵地說。此時魏晴的心情,恐怕只有天上的仙子才能知道。什麼叫物是人非?這就是!同樣的衣服,卻不是同樣的人,相似的場景里,自己卻是局外人。看着桀驁的胡婷那飛揚的眼神在碰到魯達時,頃刻間便變得充滿崇拜而又溫柔,魏晴不禁羨慕嫉妒恨,這種種煎熬讓魏晴時刻都想逃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