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念像變了一個人,她不再急火攻心的向店長柳燕要業績了,也不再每天都親歷早會,甚至連員工曠工她也不過問了。知道汪洋剛巧要去出差,夏季的訂貨會劉念派柳燕去了上海。
她感覺自己的這個決定像神愛世人一樣——賜福給相愛的人們吧,阿門!趁他們還活着。
她又後悔自己像是忙活在西門慶和潘金蓮之間的王媽,到底是美好善意的成全還是十惡不赦的縱容,她很糾結,她甚至在等,等自己有一天也當街遊行,受凌遲酷刑。
也許她真的該用一把刀子一寸寸的切割自己的肌膚,那樣她也許能意識到自己還知道疼,還有感覺,還活着。
柳燕不在的這些日子,黃蓉暫時代理她的店長業務。
早上,葉菲陪着她打開了店門。
黃蓉的手上纏着厚厚的繃帶,她不太靈活的拿着抹布,擦拭着貨柜上的浮塵,調整着原來的陳列。
劉念和佇立在門口的那些模特一樣,一動不動的坐在一隅,目不轉睛的凝望着窗外的街道。
正點,不差一分一秒,每天只有一班,發往江城的客車緩緩的駛入了她的視線。
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一場天旋地轉的眩暈,劉念覺得自己像在接受着車裂的行刑,那江上的藍天,那北大荒的白雲,那鋪滿紅松地板的江岸,還有那偉岸挺拔的身影,此刻一下子浮現在她的眼前。她真想忽然推開店門,跳上那輛破舊的宇通客車,然後感受心跳的甜蜜,看路邊最美的風景,讓自己的心隨車輪向幸福靠近……
可是她知道,高岩再也不會春風滿面的等在車站了,他靜靜的躺在雙鳳山公墓里,靜靜的在等待來世。
“姐,燕子回來后我想請個長假,去長春看看老馮”
黃蓉的聲音讓劉念回過神來,她側過身來,看見了黃蓉那雙哭紅的眼。
女人最的心愿是被自己喜歡的男人深愛,女人把愛看做是生命,於是就在愛的圈子裡苦苦的折騰。
黃蓉可算是最能折騰的女人吧。
劉念初識黃蓉時,她和大文正是新婚燕爾,這對小夫妻和很多從鄉下來到城裡的年輕人一樣,帶着有限的資金,帶着改變命運的夢想走進了勸業場。
幾年過去后,女兒來到了這個世界上,大文的酒友多了,他們的店卻消失了。
離婚後黃蓉把女兒留在了娘家,她去了長春,又開始了婚前的打工生活。
老馮真是徹底中了這個女人的毒,她給了他一輩子都沒有過的勇氣,離開那段死亡的婚姻。他以為黃蓉會與他朝夕相伴,但面對今後的婚姻,黃蓉卻開始謹慎起來。
她無可挑剔老馮對她的好,可能那種好是女人需要的一種依賴,是一種安全感。可是每次“完事”之後,她都在心裡發誓再也不和他做了,看來男人和女人之間有許多事是沒道理可言的。
回娘家算是一種逃避吧,逃避什麼那?逃避老馮對她的好?還是逃避那張床?那些年想孩子是她最好的借口。
每次回來姐妹們都要相聚,記不得哪一場酒局,黃蓉遇到了李煒,從那時候起她就很少去長春了。
老馮還在等她,他說過不管等多久,無論你什麼時候回來,這裡都是你的家。
她是他小三眼裡的小三,他說不喜歡現在的老婆,但無奈於當初的現實。他現在的岳父是他的前任,他現在的老婆了解他所有的“底細”。一個主任的職務讓他丟下了妻兒,出賣了自己的初婚。
誰也弄不清黃蓉為什麼會死心塌地的愛上了他,她給他理髮剪指甲,給他洗頭洗腳,給他熬骨湯,給他從頭到腳換上名牌服飾。他們時常吵架,時常大打出手,慢慢的黃蓉從朋友的酒局中淡出,每天兩點一線,只為李煒而活。
身邊那麼多的離婚女人都通過中介遠嫁到了日本和韓國,包括黃蓉的妹妹,無論是嫁給誰,嫁給什麼人,最終她們都有了安穩的歸屬。女兒一天天長大,她不愛讀書,也不愛呆在姥姥家,更不想看見鄉下醉醺醺的爸爸,對她的教育培養成了黃蓉最苦惱的問題。老馮把孩子接到了身邊,並出錢送她去學習美容。
孩子知道黃蓉在老家的生活情況,莊嚴提出讓媽媽做最後決定。於是,關於她的去留歸屬引發了一場又一場的風波。
李煒的答覆很肯定,他不愛自己的老小三,但卻惹不起她不敢離婚。黃蓉知道那女人手裡掌握的東西如果送到檢察機關,肯定會讓他一輩子住在深牆大院里,他註定給不了她婚姻和名分。那麼她就嫁給老馮或着選擇出國?每當提到這些李煒都會犯病,要莫心臟病,要莫高血壓,要莫哭的死去活來。
那麼該給黃蓉什麼才能讓她有歸屬感,才能讓黃蓉在世人面前對自己付出的愛有個交代,李煒在黃蓉的尋死覓活后,答應了給她買一套三十八平米房子。
黃蓉幾乎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積蓄開始裝修,包括購買家電。她還夜以繼日的開始綉那幅《清明上河圖》。
入冬,黃蓉去交供熱費。房產證的戶名竟然不是黃蓉,可也不李煒本人。
李煒抱住神聖的愛情寶劍,一次又一次的刺向黃蓉。他所有的房產都是署名兒子的,老小三從來不過問,你黃蓉憑什麼和我爭?你不是愛我嗎?真正的愛情是不能談金錢的,愛我幹嗎要錢要房產?你就個賣的貨!!!
劉念看着黃蓉劃破的手,有了一種悲壯的感覺。
她砸碎的不是那個家,而是她嘔心瀝血編織了四年多的情人夢。
“老馮還在等你嗎?”(劉念問道)
……
劉念似乎認真的在聽黃蓉的長話,又似乎什麼也沒聽進去。她不知道哪一天黃蓉去了老馮那裡,過了不多時日又會在街上看見她坐在李偉的車裡,這樣的鏡頭一年來黃蓉重複過多少次,好像連她自己都說不準確了。
這些亂七八糟的愛呀!人都在這麼折騰嗎?
劉念又想起了高岩,想起了歐陽。
歐陽?他明明就是活着的高岩。
歐陽負責的項目這段時間遇到了點問題,每天他都要很晚才從實驗場地開車回家。每次回家他都是先打開電腦,然後再脫去外套。
安琪去了美國以後,妻子也不久去了德國,女兒在外地讀研,現在等他回家的人,只有電腦里的劉念。
她,在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