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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三人行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春天不是好看的女孩子。這個,她是知道的。

  她個子不高,皮膚黝黑,是那種後來流行的小麥色,可在她上高中的時候,女孩子們都喜歡白,喜歡擦一些珍珠蜜,但如果她擦上,就是黑里浮上一層粉,格外地難看了。

  長得不好,學習亦是一般,春天的心,每天懶懶散散。

  直到遇到冷清笙。

  去二中參加歌詠比賽,看到前面站着指揮,白襯衣,黑褲子,一頭濃密的黑髮,頭髮一甩,整個夏天都顯得那樣有魔力。

  喜歡一個人,原來這樣簡單啊。

  每天,春天騎着單車路過二中,不,不是簡單的路過,是她刻意經過,只為偶爾會遇到他,遇到,就是高興的。

  有時,看他會帶着一個女孩子,漂亮的妖嬈的,穿着大碎花的裙子,尖叫着從她旁邊經過,她有微微的醋意,卻也替他高興着。

  春天知道他好多事情,比如,他喜歡踢足球,喜歡打遊戲,喜歡和女生玩笑,還喜歡看午夜電影,甚至,他愛吃紅桔她都知道,因為,很多次看到他,他的手裡,都有一粒紅桔。

  那時的春天,只能考上二流的大學,可是,冷清笙卻是出色的,如果想考上同一個大學,春天就要努力了。

  她瘦了,發了瘋似地學着,三個月內掉了十幾斤肉,不久,高考來了,春天以別人想不到的成績考到南京。和冷清笙一個學校。那時,冷清笙還不知道有春天這個人,和他一起去的,還有校花葉小喬。

  葉小喬是一中的校花。在去之前,春天就知道,冷清笙和葉小喬是好了的,這不是傳聞,是同學們之間來來回回都說的事情,她是知道,她是灰姑娘,看着公主與王子的愛情。

  去南京之前,校花忽然找到春天,春天,我們一起走吧。

  她幾乎受寵若驚,這是沒有想到的,南京大學只有三個人。他們應該一起走,那是春天第一次離冷清笙那麼近,就在對面,冷清笙的手一直搭在葉小喬的腰間,有時,他睡著了,頭靠在葉小喬的肩上。

  春天看着他們,心裡微微地酸。

  春天成了他們的電燈泡。

  他們都拿她不當外人。葉小喬說,春天,走,跟我去逛街,買件新衣服來穿。葉小喬是願意帶着春天的,所有的漂亮女孩子都需要一個不漂亮的女孩子來做陪襯,兩個漂亮女孩子是到不了一起的,因為她們彼此嫉妒。

  冷清笙也會叫她,春天,我和小喬吵架了,你勸勸她,不要太任性。

  他一直把她當哥們。

  可是,春天知道每周提一兜紅桔給冷清笙吃,知道替他抄筆記,知道把他床下的臭襪子都拾起來,知道在他和葉小喬吵了嘴之後勸他們和好。

  有時他們三個也會一起去玩。

  他們兩個在前面,春天在後面,因為是校友,因為是老鄉,因為他們郎才女貌,從來沒有人懷疑過春天,認為春天跟着他們是太正常的事情了,所有人都認為,他們三個應該在一起。

  大三的時候,他們一起去麗江。

  當然還是春天整理東西,藥物、食品、小零件……所有的一切,春天親力親為,別人只負責談情說愛,她負責生活起居,春天有個小小的底線,只要她能看到冷清笙,這就是很幸福了。

  去玉龍雪山時,葉小喬穿得太少了,為了好看,穿了裙子。春天脫掉自己的大衣給她,回來就感冒了,發著燒,叫着一個人的名字,她不知道,自己叫的人全是冷清笙,冷清笙後來問她,你為什麼叫我?

  春天羞澀地笑着,我叫你了么?我真的叫你了么?臉就紅成一塊布了,繼而又低了頭,我可能是叫錯了吧。到那時,她仍然怕傷着誰。

  在麗江,葉小喬遇到一個德國人,兩個人談得甚是投機,德國人讓葉小喬跟她去德國,當著葉小喬和冷清笙的面,葉小喬居然問,你說,我答應他嗎?

  這麼輕浮的女子。

  春天看着冷清笙,怕他傷心,冷清笙扭過臉去,兩個字跳出來:隨便。

  那次麗江之行后,葉小喬和冷清笙分了手,春天沒有想到,一面之緣的人,葉小喬居然真的想跟着去德國。

  確實要去了,因為,開始辦護照和手續了,那個德國人,以艷遇的方式讓葉小喬和冷清笙結束了幾年的戀愛,冷清笙跑到秦淮河邊哭,陪着的是春天,一邊遞紙巾一邊勸,冷清笙說,跳河算了,春天小聲說,還有我呢。

  不知冷清笙聽到沒有聽到,還是絕望地哭着,不在乎自己的形象有多難看。春天還是心疼,晚上陪他去喝酒,他讓喝多少就喝多少,最後,自己先醉了。

  葉小喬出了國,冷清笙恨恨地說,我恨她,一輩子。

  一輩子太長了。春天說,不要恨,既然愛過,就不要恨。

  沒有了葉小喬,冷清笙不再要春天陪,他又有了新的女友,還是妖嬈美麗,一如以前女友的風格,坐在他自行車前面,吹起長發,尖叫着,穿過那些法國梧桐樹。

  春天再也沒有機會陪冷清笙,三人行徹底結束了,她每周仍然去送紅桔,因為送去的紅桔,他都吃掉了。

  後來,她發了瘋似地學習,成為學校里唯一的公派研究生,美國。去和冷清笙告別時,冷清笙說,我知道,你早晚有一天是會飛上枝頭的鳳凰,你和所有女孩子不同。

  那麼,春天問,你是不是——她想問他,你是不是有一點喜歡我?哪怕一點?可她沒有問出口,她問的是,你是不是也會出國呢?

  不,我哪裡也不去,我會結婚生子,慢慢到老,只是以後,再也吃不到你送的紅桔。

  我願意送給你紅桔,一輩子,如果你喜歡吃。

  那是春天最瘋狂的表白。可是,冷清笙笑了笑,伸出手,替她理了理頭髮:春天,你應該知道,男人是種奇怪的動物,有時候,他明知這件事情不好那件事情好,可是,他還是堅持要做壞的那件事情。

  春天終於明白,緣分這個東西,真是強求不得,即使她再愛,也是她一個人的事情,他愛的,還是那些有着迷人面孔的女子。

  分手時,春天送了一件東西給冷清笙,一條刻着他名字的男式項鏈,非常華美,是她翻譯了一本書的稿費,她說,記得我,如果實在不想記得,那麼,記得這條項鏈吧。

  冷清笙擁抱了她,那是個輕輕的禪意的擁抱,和愛情沒有關係。

  三年後,春天回國,在一家跨國公司做獵頭。

  她的膚色成了最流行的顏色,她長了個子,穿着高跟鞋和迪奧女裝,如果你現在看到春天,一定會奇異於這樣幹練靚麗的白領麗人。

  寶來車,二環以內的房子,應該有的,她都有了。

  葉小喬離了婚,披頭散髮來找過她,發了胖的美女,臉上有憔悴的眼神,即使濃妝艷抹過,可是,春天還是覺得,葉小喬的一切,江河日下了。

  她來找春天,求她給個職位,當年沒有好好讀書,英語四級都沒有過,如今只有一張凋零的臉,可是春天還是儘力了,安排在服務中心,到底,念着的是舊情。

  再次遇到冷清笙是在公司招聘會上,年薪十萬的副經理位置有幾十個人競爭的,有人把電話打到她手機上,說情的有三四個了,聽到冷清笙的聲音,春天還是愣了。

  是我,春天。

  她差點哽咽起來,好像,他是她的親人,一直在遠方,如今,突然跳出來,他有難了,讓她幫助。

  約了在後海見面,是一家叫衚衕記憶的酒吧,充滿了懷舊的味道,讓她想起南京那些老城牆,想起秦淮河邊的眼淚,她陪着他醉。

  見到她,他說,呵,這麼有風情的女子!

  她有風情么?在他眼中,她不是木訥的嗎?她不是那個變不成蝴蝶的蛹么?

  叫了好多科羅娜,冷清笙說,今天,我陪着你醉。你記得你陪過我醉么?今天,我要陪你了,好嗎?

  春天看着冷清笙,忽然想掉眼淚,可卻覺得,眼淚也是身外之物,眼淚幫得上她的忙嗎?他是說過的,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永遠不會喜歡的。

  可現在他忽然在黑暗的夜色中拉住她的手,說,當年,我……我真是糊塗……其實,我……我喜歡那些紅桔,一直喜歡,還是想吃,一輩子……你看,我還戴着這條項鏈,春天看到,那條項鏈,有點褪了色的。

  春天的眼淚終於掉下來了,這麼多年過來,紅桔早就不是紅桔了,早就爛了,掉了顏色,今天再搬出來,是爛果一堆,還有意思嗎?

  她輕輕地笑着,然後說,冷清笙,我有了男友。

  她說了謊,她仍然一個人,即使一個人,她也願意這樣孤單地過,而不是重拾舊夢,那舊夢已經冷了,冷到牙齒寒,她不想幫他什麼忙,她可以幫葉小喬,但她不能幫冷清笙,這是兩回事。

  女人之間幫忙是憐憫,可一個女人幫一個男人,那就是下賤了。

  她還沒有賤到那種地步。

  最後,是她結了賬,說下次叫上葉小喬吧,我們一起吃飯,我還負責拿包,咱們從前是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吧。

  開了自己的寶來車,她沒有捎上冷清笙。她說自己還有個應酬,讓他自己打車走吧,這麼說的時候,春天感覺一點點心酸浮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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