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頭詩:
鷓鴣天.彩袖殷勤捧玉鍾
[宋]晏幾道
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醉顏紅。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今宵僅把銀鋼照,唯恐相逢是夢中。
那把桃花扇面上的殘文斷句,是陰雨中那張傾城憂愁的臉。他恍惚着流淚,朝她揮了揮右手,說:“讓你等了好久。”
——題記
那一夜滿月登樓,皎潔澄澈;那一夜楊柳依人,隨風柔舞。
他對月飲酒,與友人暢談,卻在那一低頭的溫柔中挪不開視線。她玉手捧着酒壺,溫婉的微笑,傾國傾城。
提起酒壺,微遮衣袖,她嬌笑着替他斟滿一杯酒。戀戀地放下酒壺,偷偷地望他一眼,她退身到場中,隨着琵琶古箏的清脆聲響,翩翩起舞。輕輕地甩着水袖,小小的碎步更加襯着她兩眉間流露的嬌羞。桃花扇輕柔又利落的一甩,隱側着半遮擋住她傾城的面容。她的視線悄悄越過摺扇望向正在飲酒賞舞的他,舞着散發清香的桃花扇,另一隻手撫着水袖向前一甩,滿袖的花瓣天女散花般飄零而出,花雨中她低頭一笑,綢緞與摺扇憑肩遊走,紅透的笑渦藏不住她心中的思緒。
台下的他何嘗不與她有同一般心思,他凝視她的倩影,口中的酒早已不知是何味。他收不主凝望的視線,喃喃地張口道:“近花外樓,樓下酒,花滿袖。那女兒家,心事讓,兩眉羞。綢緞與摺扇的憑肩游,她又笑渦紅透。”
那一夜,他有飲不完的酒,念不完的詞;那一夜,她有舞不完的情,唱不完的意。無意間的對望,臉上是發燙的紅暈。她在月下舞了好久好久,本已無力的她卻依舊在旋轉,那一眼似水的柔情,讓她不想停止。
從此,他每夜來飲酒,看他舞蹈;她也每夜都為他斟酒,為他歌唱。他們什麼都沒說,卻早已知曉對方心底的情意。
但是天命難違,他是富家子弟,英俊才華集一身,而她雖有傾城之容,傾國之貌,卻只是這小小酒樓中的小小歌女,他們兩個註定無緣終身相許相伴。那一天,他走了,離開了這座小城,正是那一天,她等了他一夜都不見他那颯爽的身影。
暮雨入畫,將離愁,繪入這紙深秋。她夜夜等候,卻再為見到那抹身影坐在台下飲酒。她每日憑窗望月,思念如同窗外的細雨般只多不少,無法斷絕。他正在另一座小城,同樣每天思念她的一瞥一笑,以及她跳得每一個舞步,唱的每一句詞,夢裡總是遇見她的那一夜的場景。他把思念寫進一句句詞里,詩意散落了街頭,而他在一座座小城間漂流卻再未回過她在的城。她折盡城中的柳,把那一句句陳詞也唱出了新愁,卻無人傾聽問候。
幾年後他依舊漂泊,帶着滿身的傷口在夜半飲酒,消不盡心中那思念的愁。她摘下院中一朵朵嫣紅的花,撥下一片片嬌嫩欲滴的瓣,將它們從碼頭沿河撒下,願它們可以飄向他在的地方。
卻是再也受不住想念的苦,他中途調轉回到了她與他初遇的城。城中的柳因為正值春日盎然,翠綠的新芽長滿枝頭。一陣春風輕拂而過,吹起了樹上棉白的絮,如雪般飄零亦然。正是這個充滿詩意的時候,他看見了朝思暮想得她。她的手裡還是初遇時拿得那把桃花扇,只是扇面上多了幾句思念的愁。
她獃滯在風裡,手中的摺扇倏然落地。而他同樣驚在原地,直到淚水劃過臉頰,滾燙的感覺才讓他知道,原來這不是夢。
2012年10月詩文擴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