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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腸盪氣的歌聲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pp958

  “娘的眼淚似水淌,點點灑在兒的心上……”每聽到歌劇《洪湖赤衛隊》里韓英的一個唱段——《看天下勞苦人民都解放》時,我都情不自禁,都會熱淚盈眶。韓英時而高亢時而低沉的詠唱,讓鐵石心腸的人也要為之動容,況且我這個肉身俗子。四十多年來,這激蕩着人性波瀾的旋律一響,俺娘黑夜中,站立在博愛街南邊三叉路口池塘旁的身影,彷彿就浮現在娑婆的淚光中,……

  1961年“八·一”建軍節前夕,父親下班從東關回家來,給我一張入場券,叫我晚飯後到大同街的人民舞台去看歌劇《洪湖赤衛隊》。我家當時住在西關博愛街南田野間的商業宿舍。抄近道,走楊家路、中樞街,去大同街東頭的人民舞台,少說也有四、五里。但是12歲的我,喜滋滋吃了晚飯,就連蹦帶跳奔去了大同街。

  十一、二歲的男孩子,正值舞刀弄槍、成天迷戀打仗故事的季節。《紅孩子》、《鐵道游擊隊》、《黨的女兒》、《帶槍的人》、《撲不滅的火焰》等等的電影、小人書都令我着迷。能觀看打仗的《洪湖赤衛隊》,豈能不興高采烈?該劇一首首疏朗而又緊扣情節的歌曲,如同洪湖湖面上起伏跳躍的波浪,帶動着迭宕起伏的故事情節,表達着鮮明生動的人物形象,不僅令我覺得津津有味,而且心靈很快就融入了《洪湖赤衛隊》的劇情。邊看邊聽,12歲的我痛恨劇中叛徒王得標的可恥行徑;那天夜晚人民舞台上王得標罪惡敗露豈圖溜走,終被劉隊長一槍擊斃的痛快場景,四十多年過去了,我仍舊是記憶猶新。

  近3個小時的歌劇演出,不知不覺結束了。演職人員一齊走上舞台謝幕了,戀戀不捨的我才隨着人流走出人民舞台,在迷茫的夜色下,從大同街,朝西趕回西關的商業大樓。越彭城路、中山路時,街道上人還不少。東西向的中樞街上人聲漸漸稀少。中樞街西頭,從市立二院拐上彎曲黑暗的楊家路時,燕子樓小學西邊河浜里的蛙聲,漸漸響亮。除了蛙聲,就是自己匆匆的腳步聲。路上黑臞臞的,沒有一個人影。畢竟已近午夜,酷暑中的人們到這辰光,哪個還不睡眠?走出了劇場,走不齣劇情的我,腳步匆匆地在夜色中往西走。

  那時從博愛街西口順着永安路往南走上二、三百公尺,就是郊區的余窯大隊(1958年才成立的人民公社,當時大人小孩都這麼叫)的田野了。我家住的商業宿舍,就坐落在永安路西68軍坦克修理廠南的田野間。楊家路與永安路的三叉路口處,是一汪汪的池塘。池塘不靠路的邊沿則生長着茂密的蘆葦叢。永安路旁則栽着稀疏的楊樹。三叉路口往南就是曠野。漸漸走到這個三叉路口,池塘中的蛙聲越來越響亮。透過暗暗的夜色,我發現前面三叉路口一棵樹影下立着一個瘦弱的人影。我正起疑時,黑暗中傳來了“是三孩吧?”——娘那溫柔熟悉的聲音。我出世時,上面有二個姐姐,所以從小到大,娘除了在當外人面外,一直都是稱我“三孩”。啊,黑夜裡娘在接我!我邊答應“娘,是我”,邊向黑影跑去。

  黑暗中,也不知娘在三叉路口等候我多久了。這個三叉路口,是我回家的必經之地。不管我走大道,從淮海路上的博愛街西口再往南拐入永安路,還是抄小街從楊家路回來。而且那年七月徐州雨多水大。大水將商業宿舍外到的永安路面也淹沒了,一直淹到這個三叉路口。到博愛街去,男女老少只得光着腳丫子,小心翼翼地從兩排稀疏的楊樹中間淌水而行。七月下旬,永安路上的水雖說退去了,但周圍仍然是溝滿河平的。娘怎麼能不擔心 我光圖自己的痛快,竟忘記了娘的牽挂。天亮,娘還要到博愛街頭的飯店上早班呢。

  黑夜裡池塘旁,娘的那個身影,伴隨劇中韓英的歌聲,特別是那一段《看天下勞苦人民都解放》,就永遠地銘刻在心。身陷牢房,天亮就要慘遭殺戮的韓英,面對生她養她的老母親,以迴腸盪氣的詠唱,在抒發“為革命,砍頭只當風吹帽!為了黨,灑盡鮮血心歡暢。”崇高志向的同時,又深情地表達了母恩難忘之情懷。母恩難忘,什麼人會忘記母親的養育之恩吶。博愛街南邊的這個三叉路口,從此也留在了我的腦海中。

  時光荏苒。彈指間,我從懵膧少年,已成了一個“鄉音無改鬢毛衰”的江南老客。為兒女擔心了大半輩子的老娘,在2002年在故鄉滿城白色的玉蘭花綻開時猝然“走”了。安葬了母親,哀傷的我讓妻子陪着,半是茫然半是清醒地向西關走去。博愛街南永安路那一片早已是面貌全非,連徐州醫學院對面的博愛街都蕩然無存,變成了“歐洲商城”。踏入永安路向南漫步……白色的玉蘭花下,哪兒還能尋覓到池塘?哪兒還能尋覓到娘站立的三叉路口?

  娑婆的淚光里,建國路、蘇堤路、煤建路等幾條路的交叉路口,車水馬龍,人流如潮。娑婆的淚光里,都是白色的玉蘭花。白色的玉蘭花下,哪兒還能尋覓到池塘?娑婆的淚光里,哪兒還能尋覓到娘站立的三叉路口?我腦海中只盤旋着“娘的眼淚似水淌,點點灑在兒的心上……”,這《洪湖赤衛隊》韓英迴腸盪氣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