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劇還是什麼劇唱一句“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天下男人整齊劃一,仰頭朝天,期盼那個妹妹砸到自己的腦袋上。有期盼比沒有期盼強。但是,倘若真的從天上掉下個美人來,如果是那位英姿颯爽的劉洋則可,否則不是隕石就是天外來客,即便不被砸死,也得嚇死。就算你命大還活着,那也不用高興太早,砸了腦袋的玩意兒你拿不走,不管是隕石還是天外來客,都屬於稀有品種,一般來講,有關部門會準時的給你打來電話,你還得辛苦給人家搬家裡去,美其名曰做科學研究。這是有前車之鑒的,農民伯伯從自家自留地里挖出木材,鄉長大人極為客氣的請人拉走了,何況是個從天而降的美人兒呢,自然的……這會至少是縣長以上級別的出面,交出來吧!遇上心底善良的給你幾文辛苦錢,心底陰暗的直接以公共財物之名強行徵收,氣死你沒商量。
不知道是誰挖空心思,琢磨出這麼一句折磨人的話,害得我大清早走路上,不時的抬頭向上張望,時間一久,林妹妹沒掉下來,頸椎倒是落下了毛病,終於疼痛起來,一天甚於一天,只好去看大夫。雖說眼目下物價漲得離譜,中藥還是較為便宜的,八十幾元抱着一堆柴草回家,再去買一個藥罐子來煎,錢不多卻折騰了一整天,可見有一利必有一弊,有得就有失,省錢就不要怕麻煩。好在那位中醫大夫實誠,不收紅包也治病,兩劑下去大有好轉。但她諄諄告誡我,往後,眼睛向地球上看的好。一語點醒了夢中人啊,想那神農氏嘗盡百草,才有中醫,國學淵源極深,不謬矣。人是猴子變的,那猴子的習性,為了生計,眼睛是盯着地上的草籽兒的。神農氏已然是人了,猴性漸去,人性漸長,然而醫學上又講了,基因是要一代一代往下傳的,孔夫子的基因至今未斷線,便是明證,鬧得只要讀過幾天書識得幾個字的,聽見一個“孔”字或看見一個窟窿,還會打哆嗦。一以貫之,神農氏他老人家不免的仍帶着幾分猴性,那時沒有山珍海味,也沒有魚翅燕窩,肚子餓了,只好去食野草,食來食去,發現某些野草不但能飽腹,還能治脖子疼,中醫學由此誕生,功德無量。神農,那是中醫學的老祖宗,可惜的是,醫聖的帽子戴到他人的腦門上了。神農老祖宗大可不必悲傷,要知道,栽樹的不一定是摘果實的,修路的大多是沒車子的,怪就怪自己生不逢時,沒趕上好時代。古今一理,比起神農老人家的孝子賢孫,他自己那一點點委屈算不了什麼,況且,他老人家是要超凡入聖的,是要進入三皇五帝的聖殿的。
至此應該說功德圓滿了,然而由脖子的疼聯想開去,一個人不能長久的保持一個動作,否則會不舒服甚至得病的,由此及彼,神農氏一定有胃病,伏羲氏患上了關節炎,燧人氏得了風濕病——長時間睡在地窖里,潮濕陰冷。所以她要努力的去發明鑽木取火,實在受不了的呀。古來聖賢皆遭罪。聖人不好當,雖貴為三皇五帝,還是要早睡早起,認真上班,不能遲到早退,天水伏羲廟裡的伏羲氏,赤着腳光着膀子,沒一點兒官架子,其儀態形象,比起今日的村長都不如。
其實,我是不相信天上會掉下個林妹妹的,只是金城這地方,一年四季,從春到冬,實在沒什麼可看的,只好去看天。江南美人會說,去看海呀,很有詩情畫意。陝西姑娘說,去看秦皇陵吧,惹得地球人都往死人墳地里跑,不過還好,死人看不見,死人錢卻大賺了幾把,皇帝大人地下有知,可以瞑目了。甘肅人卻只能說:去看黃土沙漠。地理如此,怪自己生錯了地方。但看着那大漠戈壁,夕陽孤煙和紅紅的胡楊林,心中還是會生出氣壯山河之感,美則美矣,終於還是看見了漫天黃沙,滾滾紅塵,連帶害了柔情似水的江南美人,跟着一塊兒憋氣。蘭州五泉山儒釋道三家歸一,卻生生加進去了驃騎將軍霍去病,佛說阿彌陀佛,太上老君念一句急急如律令,子曰逝者如斯夫,霍將軍只好拔刀子了,他是個不讀書的,舉筆如扛鼎哪。
這種創意,只有蘭州人想得出來。
古來美人配英雄,那是應該的。王昭君出了塞,搞得我自從讀過這段故事,便糾結不已,惆悵了好幾個年頭,至今耿耿於心,不能釋懷,看見了琵琶就掉眼淚,真替古人傷神。西施小姐跟着范蠡先生私奔了,而不是沉於西湖水底,為此就可以喝上好幾杯的。生為女人,已是幸事,擅風情秉月貌,上天的眷顧全在她們身上。潘金蓮嫁了個武大郎,是暴殄天物,是冷酷無情。人生苦短,不能及時行樂,也該活個明白,被窩裡硬生生塞進來一個醜八怪,是要做噩夢的。
林妹妹和潘小姐不是一個檔次的,講林妹妹講出了潘金蓮,實在是不應該的。然而,去大街上採訪,喜歡兩人的大概對半開,而且,如果不是“你幸福嗎”那種採訪辦法,換做悄悄的去問,喜歡潘小姐的大概要多出幾成的。林妹妹體弱多病,多愁善感,動不動耍小姐脾氣,整日里哭哭啼啼,受不了,而且今日物價賊高,工資賊低,一根冬蟲夏草上百元,要養活她真不容易。潘小姐就好多了,除了床上功夫一流外,還會針線活,時不時搞點計劃外收入,日子自然會滋潤很多的。
所以,倘若天上掉下個林妹妹,驚呼幾聲后,過足了眼福,還是把她送到“賈府”里去吧,算你積德行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