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散文
親 情
劉麗娟
每當看到那些80歲而且臉色紅潤、身體健康的老人時，我便想到了我那年邁而又多災多難的父親，想到了父親那艱辛而又坎坷的人生。此時此刻，我的心真的是好痛、好痛！
今年已74歲的父親出身貧寒，從小沒念過幾天書，因家窮給別人過繼當過兒子，9歲便四季赤腳在深上里替人放牛、放羊、砍柴，直到30歲才成了家。您和母親生養了我們姐弟四人。在那掙工分的年代，您和母親歷盡千辛萬苦，供我們姐妹三人上學。您說弟弟已經憨了（因患驚風吃了牛黃而致），所有的希望都在我們身上。終於，我和姐姐在您們的期望中考上了師範院校，成為一名人民教師，走出了大山。87年母親因病去世，您更是為我們操碎了心。隨着改革開放的步伐的加大，我們的生活水平明顯提高，心想，辛苦一生的您可該享受晚年，然而，身體受虧的您卻是那樣多災多難，讓我們措手不及，提不及防。
憨厚、仁慈的您在風風雨雨中度過68歲的生日之後，怎麼也沒有想到回得了胃癌。當我陪您多次檢查而得到一致的診斷時，我震驚、悲楚，淚落聲咽。幾十年勤勞樸實的父親，很少吃藥的父親，怎麼能讓這致命的東西在他的體內滋長呢？為了不使父親看出破綻，我們強顏歡笑。謊稱不識字的父親得的只是胃潰瘍，只要一動手術就沒事了。( ： )
執拗的父親說什麼也不肯住院，臉上露出一種真實的慈祥說：“年紀大了，再多活幾年也沒有多大貢獻，只能給你們添麻煩罷了。”
我何嘗不知父親此刻的心情。母親早逝，弟弟又傻，全靠我們照顧，我們姐妹三人都是才蓋好新房，外債累累。可父親又有什麼能比您的健康更重要呢？您雖目不識丁，但您是我們的主心骨啊！從您那正直、無私、坦蕩、磊落的胸懷，那寬厚、仁慈的態度，我們明白了許多做人的道理。您的品質令眾鄰敬仰。在三十五年的生產隊長的生涯中，無論是大集體或者是聯產責任制，您總是憑着良心硬錚錚地做人，無愧於父老鄉親。您為隊里能架電、修橋、修水渠……四處奔波，和村幹部們求人集資捐款，您瘦了十多斤，使幾十年的窮山溝，終於看到了光明，孩子們終於能在電燈下做作業了；冬天，鄉鄰們再不擔憂那刺骨的河水影響娃們上學；夏天再旱，莊稼也能得到灌溉。
您愛護集體財產勝於自己的生命。那年隊里的一頭牛突然在半坡上踏空，眼看要摔下山溝。正在不遠處鋤地的您，放下夥計，箭一般地奔過去，用自己寬大的腰板擋住了牛身。牛被頂了上去，平安無事，您卻從此患下了腰痛病。
74年發大水，您逐家催鄉鄰們去山上的羊圈避雨，當村民們過了石橋安全轉移時，小石橋卻被大水衝垮了，您被困在村子里整整一天一夜。村民們着急，媽媽摟着我們哭腫了雙眼……
這一件件、一樁樁平凡而又感人的往事永遠烙印在我的腦海里，激勵我怎樣做人。
在我們這個多災多難的家裡，您更是艱辛倍至，特別是目前母親去世后，您為我們操碎了心。94年我蓋新房，您不顧山高路遠，在茫茫的雪路上步行70多里，去搬親托友，為我買木料。路上摔了多少跤連您自己也說不清！
房子蓋到中間沒有錢，您執意回家賣掉了耕牛，湊了兩千多元錢。搬入新居后，多麼想讓您長居住在縣城安度晚年，可您卻身心不輟，硬要在家裡幫小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兒。直到發病的前一天您還在地里勞作着。
親朋相勸，姐妹苦求，您總算住了醫院。在醫院的每一時刻，我們的心都如針扎一般的疼痛。手術的前一天晚上便開始洗胃。昔日強壯的父親，那此刻躺在病床上，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滿臉的無奈與痛苦。當胃管插進胃裡，當洗胃器轟轟作響時，無聲的濁淚沿着您多皺的臉浸濕了枕巾。我們偎依着您，安慰您。父親，我們那痛苦的心是多麼難以形容啊！
10月20日，在姐姐用顫抖的雙手填完手術協議后，您被抬到了手術室門口，我們父女面臨著生死離別的考驗。當擔架被抬起時，我們父女四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久久不忍分離，無聲的熱淚傾訴着對親人的衷心祝願。您被推進了手術室，兩扇大門把我們隔在兩邊，我們姐妹又一次抱頭痛哭。父親，您知道門外兩個多小時的等待對我們來說是多麼的漫長而又無奈啊！手術終於做完了，昏迷中的您被抬進了病房，輸血、輸氧。我們晝夜守侯后在您的身旁。當您醒來的時候，驚喜、激動、難受交織在一起湧上了心頭。我們父女四人的手再一次緊握在一起，這其中的親情又有誰能體會到呢？
三分之二的胃切除手術，對於一個老人來說是何等的殘忍與不幸啊！麻藥過去，難忍的疼痛使您大汗淋漓，臉色蒼白。
“爹，您就大聲地哼幾聲吧！”我們勸慰着您。
您強笑笑，頭微微擺動，低沉地說：“你們輪流睡一會兒吧，太累了。”您始終沒有大聲哼一聲，因為您怕我們為您擔心，您用難以想象的毅力熬過了危險期。
醫生說您的手術做得很成功。在醫院難捱的一月終於過去。堅強的父親在與病魔抗爭后終於出了院，我們的心真的好高興啊。
以後的幾個月，父親無論在我們姐妹中那一家都是一日六餐，隨餓隨做。慢慢地，父親臉上終於有了紅潤與光澤。
蒼天沒有因為我們家的不幸而動惻憫之心，而是把災難陸續降到父親身上。2000年，您又因患白內障在醫院動了手術，雙眼被白布蒙了整整兩個星期；2002年，您不幸摔傷了腰；2004年，您又臀部骨折，差點癱瘓，直到現在走路還不靈便……您多次說您現在活着只能給我們添麻煩。可是，父親，我們深深知道，這些都是因為您在年輕時出力過度而落下的病根。
父親，人生的時光對您來說實在是太寶貴了。我們雖然是清貧的小學教師，沒有豐厚的經濟收入，沒有顯赫的社會地位，但我們有一顆真摯的孝心。雖然我們的服侍遠遠比不上母親的周到與細微，但我們會盡最大的能力，報答您的養育之恩！
我深深愛着的父親，讓我們父女們相依為命堅強地生活下去吧，因為女兒們離不開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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