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散文】《老婦人》

　　文∕黃璜

　　今天偶遇了那位老婦人，她和我同姓，快七十的人了，她頭髮全白，步履蹣跚，面容憔悴，精神恍惚，口中還念念有詞……

　　我當時一陣心酸，不覺想起10年前的午征工作，那是在九八年的春季，這位黃婦人五十幾歲的樣子，身材微胖，善言辭，聲音響亮，一身得體的衣服，白皙的肌膚，是為風韻猶存的婦人，她在上世紀七十年代當過多年的大隊婦女主任，因為管不住自己的嘴，在那個講政治的年代，得罪了公社領導，被免職了，直到現在，她也非常敵視鄉村領導。她家多年未給農業稅不光因為這方面的原因，更主要的是她有四個挨肩的兒子，都到了成家的年齡，在農村，一個靠農田收入的家庭，要連續蓋房娶媳婦，當然是件十分不容易事情。

　　我98年分工在這個村，因為該戶多年沒繳農業稅，當年鄉政府把她家作為“釘子戶”，要求我們首先解決她家的農業稅上繳問題。那天一早，書記、鄉長帶領我們幾十人到了她家，黃婦人看見政府領導都來了，立馬鎖門走了，在門前，這位患有輕度精神分裂症的黃婦人對我們說：“毛主席教導我們，要為人民服務，你們鄉政府必須先落實中央一號文件精神，兌現我的幹部平反政策，補償這些年的婦女主任工資，然後，我會主動完成農業稅的上繳任務”。有的幹部知道內情在偷笑；有的幹部在氣憤，說這麼好的家庭，住着這樣漂亮的樓房，沒理由不交農業稅，就得拔掉這課“釘子戶” ，做到殺一儆百，否則農業稅徵收工作很難進行下去，有人在偷問：什麼平凡政策？怎麼回事情啊？原來有一次，一個鄉幹部與她開了個玩笑說：“你若繼續是村幹部，這些年應該有不少工資的，你的問題可找政府解決，中央有一號文件是落實農村幹部問題的。”沒想到她卻信以為真了。書記當時也一頭霧水，沒有理她，先讓我們撤了，然後鎮長請示了上級領導，說不許砸鎖強搬菜籽麥子的，要做好該戶的思想工作。雖然是這個道理，可當時許多農戶也都在觀望該家庭，為了解決該戶的上交問題，領導們也很無奈，便想了個辦法，先安排兩位青年人翻牆到院子藏好，等老婦人打開大門，用手機遙控，然後.......過了一會，老婦人看見政府的人走遠了，便回家喂蠶，沒想到幾十人飛奔而去，湧進她家，一時間就搬走了她家的40多袋菜籽，只留幾袋菜籽給她家換油，老婦人當時就哭了，說：“今年用什麼娶媳婦啊？你們這樣做是不對的，不對的.......”沒有人理睬，我們也都走了，可我當時的心理有着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沒幾天，鄉長找我，說這件事情對農民的確有點不妥，因為她家的實際問題，要我們和行政村上門做工作，我說，國家已經富強了，保准不要五年，農民的農業稅一定會全免的。很快，鄉里給他家送去了秋季的肥料，黃老婦一家也基本滿意，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 )

　　其實在那時，這樣的強行收取上繳的事情屢屢發生，為徵收農業稅，搞的大家心裡都悲涼悲涼的，我們也沒辦法，經常聽到群眾的罵聲，派出所的警車笛聲也偶爾在農村的夜空響起，我或然想起一句古話：“人之患不在寡而在不均。”零四年後，我國免除了農民的農業稅，老百姓都拍手叫好，我們基層人員也由衷的高興。

　　今天偶遇黃婦人，從她的神態，可想她如今的生活還是不太好。我默默地看着她，在她的身上我發現了母親的影子，我的母親生前是個要強的女人，聽說是被轎子抬進爸爸家的，後來因為子女多，加上那時的農村光景都不好，家庭生活異常困難，可母親總是樂呵呵的生活和勞動着，母親和父親一樣，對孩子們都很嚴厲，誰若犯錯嚴懲不貸，就連我這個寶貝兒子沒少挨揍，嚴格的家規讓我們懂得了做人的道理，為了我們每個孩子都能讀書，母親陸續賣掉了她從娘家帶來的首飾和幾十塊銀元。母親的思想很前衛，她常對我們說：“多讀點書，將來會有大用處的。”我們姐弟七個都從心底里感恩我們的父親和母親，可是就在我們這些子女們都快小康的時候，她老人家卻離開了我們。想起我的母親，再看看眼前的老婦人，心裡酸酸的慢下腳步，目送着黃婦人遠去的身影。

　　聽說黃婦人的兒子們都丟下孩子在外面打工，老倆口都60多歲的人了，既要照看6個孫子，還要耕種農田，生活仍然艱難，況且黃婦人還患有精神分裂症，今天看見她這個樣子，我依然陣陣心酸，在我們的農村，像黃婦人這樣還有很多人，她們是現代鄉村的空巢老人，他們的孩子們大都在外打工，這些六七十歲的老人成了廣大農村的辛勤耕耘者，他們依然在為社會做貢獻，他們的生活還面臨著許多問題，他們的生活狀況和生活觀仍然存在差異，她們需要政府和社會的廣泛關注和關愛。

　　此時，一片烏雲從頭頂飄過，雖然說陽光總在風雨後，可他們還要等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