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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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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年的記憶

  有關兒時的記憶總是美好的,有關過年的回味總是悠長的;往事如風,亦可如花。記起便是溫暖;過往便是最佳。習慣於悄然把一些念想,絢爛成溫馨,指過處,淡描過往和曾經...

  ——題記

  我對過年的記憶,是從臘月就無休無止的排隊置辦年貨開始的。

  三、四十年前,松遼平原上的小鎮人家大多都是很貧窮的。那個年代沒有計劃生育政策,也沒有醫學上的計劃生育措施,完全符合人性的自然生育,所以無論在那個院落里都可以看到成群成群的孩子,四處跑四處野,只有吃飯的時候家長才站在自家門口喊自己孩子的名字,聽到自己爸媽喊的孩子便跑回家,一會院落就靜下來了。一般人家是五六口人,父母加上三四個孩子;五六個孩子的人家也不在少數,甚至七八個孩子的人家也是有的;記憶中有一人家十一個孩子。大多數家庭是雙職工,也有單職工家庭的,其生活境況自然要苦一些。

  我家有六個孩子,三個男孩三個女孩,加上父母是八口之家,應當算人口很多的大家庭。平時都不在家不覺得人多,吃飯時滿滿一桌子人,碗筷的撞擊聲、咀嚼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才深刻地感到我家人口好多呀。雖然是雙職工家庭,但由於孩子多,與小鎮的大多數家庭的境況是一樣的,十分的貧窮!

  平時的飯菜是清湯寡水的沒有油水的,那是極其自然的,偶爾揭不開鍋需要找鄰居周轉一下也是要的。主食主要以玉米面為主,做法或者蒸窩頭或者貼大餅子,我喜歡吃大餅子,尤其喜歡吃大餅子的那層硬迦,當然天天吃有時煩的要命。吃菜只有到了夏季時,院子里的蔬菜結果了,飯桌上才豐富多彩起來。漫長而寒冷的冬季看都看不到綠色的蔬菜就別說吃到了,冬季里自然是白菜土豆當家以及用秋白菜做的酸菜,由於儲藏量有限和方法不當還要爛掉一些,白菜土豆也就夠半冬的就不錯了,酸菜在沒有肥豬肉的情況下燉的是索然無味的,即使這樣也很快吃光了,餘下的時光只有鹹菜就飯,連鹹菜也吃得空空如也就只能抱着空飯碗吃了。雖然每月也供應幾斤大米,那斷然與孩子們是沒有關係的,也與媽媽沒有絲毫關係的,必須留給工作勞累又有胃病的爸爸熬粥吃的。

  那年代穿衣服都是自己家女人做或者求人做,除了內衣以外是不在商店買衣服的。我們家也是這樣,即使是換季了也很少做新衣,舊的衣也是縫縫補補又三年,其實一般的衣服也就穿兩三年,那時的衣服完全是棉線的,雖然是極其環保的但是是極其不耐用的,很容易就被刮破或者磨破,尤其在膝蓋和肘部的地方一定是最先被磨破的,那樣就得補上一個同顏色的補丁,往往是很舊的衣服補了嶄新的補丁,格外扎眼。無論做什麼工作的,既使是領導穿帶補丁的衣服也是司空見慣,不足為奇的。我們家不僅僅要穿戴補丁的衣服,還得一個一個往下傳着穿,就是老大穿小了傳給老二,老二穿小了傳給老三,不分男女,如此循環,一直到衣服爛得實在穿不了。

  那個年代的文化生活也是極其單調甚至是枯燥的。平時除了學校組織的學唱樣板戲演出和電影院里反覆放映的《地道戰》、《地雷戰》、《平原游擊隊》、《渡江偵察記》等看了無數遍的戰爭題材的影片以外,再沒有什麼文化活動了。即便在東北最有群眾基礎最受歡迎的東北秧歌,也只能在過年時扭上那麼幾天,鑼鼓喧天地熱鬧那麼幾天。

  所以兒時對年的盼望是實實在在的,是有具體內容的,有具體想頭的。只有過年時才可以大口大口地吃上三兩頓豬肉;才有新衣服穿,當然一定要第一時間穿上新衣繞哪顯擺一番;才可以不受拘束地用撲克牌與玩伴小賭一番;才可以一路跟着秧歌隊走遍小鎮看個夠,累且快樂着……。

  那是物資極其匱乏,對城鎮居民實行供己制的時代。大概在過年前的一個多月,食品公司、糧管所等一些掌管着老百姓日常生活物資的單位便公布了過年的供應方案。其供應量大抵比平時多一倍,如豆油平時每人每月二兩,過年為半斤;白面平時每人每月二斤,過年為四斤;大米平時每人每月一斤,過年為二斤;豬肉平時每人每月半斤,過年為二斤,這項漲幅的幅度最大也最受百姓歡迎。還有平時不供應的也供應一些,如每人一斤瓜子,一斤紅小豆,一斤大黃米,還按戶供應大生產牌、迎春牌、新吉林牌香煙等等,總之過年了,憑票供應的物資比平時多許多許多。豬肉和大米是我和全家人的最愛,爸爸的最愛自然是香煙了。

  不要以為領了供應的票卷,拿着錢和憑着票卷就可以輕易買到這些物品。無論是到糧店還是到食品商店,店裡的人都是滿滿的,水泄不通的。爸爸早有先見之明,安排我和哥哥姐姐三個人一起去,三個人輪着排隊。但是有時候排了很長時間也白排,總有人不管不顧或者夾楔或者亂擠,一旦排隊的秩序被破壞 ,瞬間就演變成不甘示弱的爭搶和侍強凌弱的戰爭,這時我們或者奮力將哥哥擠到窗口或者奮力將我擠到窗口,充分發揮人多力量大的優勢,也有時好不容易擠到窗口,可是售罄下班了,只能自認倒霉第二天再來。在食品店買肉是人最多最擠的,這好看誰身高力壯了,我們好不容易擠到窗口的時候一定要和賣肉的李叔叔提爸爸的名字,因為爸爸與李叔叔相識可以照顧多割一些肥肉,那時肥肉是最受青睞的。

  排隊的時候如果貪晌了,可以買麵包或者麻花來充饑。麵包是四兩糧票二角錢一個,麻花是二兩糧票一角八分一個。當然也可買光頭、餅乾、香蕉酥、爐果等食品,買了當即站着空嘴就吃,汽水不敢想,有涼水即可。那時感覺這糕點就是人間美味,美味不可多得,吃點就好,需要慢慢咀嚼慢慢回味。

  還發豬頭及紅、白下水票。這些是不需排隊的,因為有些人家不買。也是我和哥哥姐姐將豬頭及紅白下水買來,用筐挑回家。買來僅僅是第一步,巨大的工作量和繁瑣還在後面。豬頭上還殘留着許多豬毛,尤其眼睛及邊邊角角的地方,我和哥哥把爐釺子在爐火里燒紅,將豬頭上的毛燙掉,燙的時發出刺拉刺拉的聲音,屋裡瀰漫著刺鼻的肉被燙焦的味道。在操作時一定注意,一不小心就會燙到手,雖時刻提醒着別人和自己,但總是被燙到。白下水就是豬大腸、豬小腸,必須要洗得乾乾淨淨的。大腸和小腸要翻過來,翻出好多的豬糞,然後用水泡后多衝洗幾遍。紅下水就是豬的心、肝、肺,很容易洗乾淨的。

  還要借前院老李家的推車子到果品公司買來草袋裝的國光蘋果,用花筐裝的凍梨,推回家裡。蘋果要放到箱子里鎖上,等到除夕夜才打開。凍梨可以放在外面用雪埋起來,東北的冬天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雪,可以把雪堆堆得大大的。但是可不敢把豬肉、魚等貴重的物品放入雪堆里,一是怕賊惦記去;二是怕耗子啃噬了。

  那個年代“磨刀霍霍向牛羊”是不可能的,向豬也是不可能的,向雞倒是實實在在的。蘆花公雞是在集市上買來的,大概是退休的不能打種的被農民拿到集市上換些零用錢。公雞的兩隻腳被繩栓着,買來后一般要在屋外養幾天,隨便喂點什麼,拉得滿地雞屎。母親將菜刀磨得飛快,在院子里直接將雞頭剁了去,沒有頭的雞仍能撲楞着翅膀跑出十幾米,倒地后仍掙扎不己。老人們說雞這一點比人有能耐。

  魚也是不可缺少的。那時的魚以凍的白鰱、胖頭魚或者海產刀魚為主。家裡人並非很喜歡吃魚所以雖有幾條但是準備的不多,上桌后也很少有人動筷。大概是不會做,做的不好吃吧。

  小年前後有一項重大的工程就是糊棚糊牆。那時家裡是土坯房,四周是土牆,棚是用高梁秸稈吊的,每年都要裱糊一次,圖個新鮮乾淨。裱糊的材料是要來或買來的舊報紙及書本 ,加上用白面熬的醬糊。全家人齊上陣,有的刷醬,有的裱糊,有的傳遞,全家人忙得不亦樂乎,幹個通霄才能使家裡煥然一新。新醬糊的香味總能引來耗子啃噬,耗子是極聰明的,它總在關燈之後咔吃咔吃的啃,你打開燈它就不啃,與人捉迷藏。耗子與耗子之間打仗或者滿棚亂跑時,我總擔心耗子會突然掉下來砸在我的臉上。

  糊完牆就得去買年畫。道下新華書店是我經常去的地方,進了什麼新年畫早就瞭然於胸。那時的年畫以“八個樣板戲”為主,也有南京長江大橋,東風號萬噸油輪,天安門,毛澤東去安源,八一南昌起義等,年年有餘,壽星老,金童玉女等傳統年畫極少,如果進貨是最搶手的。拿到錢,飛奔似的跑到新華書店,一定要選了最近進的年畫,最好是別人家沒有的,這一點總也做不到。我千挑萬選地買了如下幾張年畫《毛主席在延安》、《延安新春》、《石油凱歌》、《草原盛開文藝花》、《陽春三月採茶忙》、《草原盛會客人來》、《錦繡前程》等年畫。

  母親踩縫紉機的“噠、噠、噠”聲,要持續好二、三天才能將六個孩子的新衣服做好。那時新衣顏色、款式都很單調,無非黃、藍、灰、黑等,女孩還好,可以用花布可做小花衣。男孩都是千篇一律的中山裝。記得那年我的新衣剛做好,還沒上身,鄰居和我一樣大的玩伴隨爸爸回山東老家借了去,使得我整個年沒有了臭顯擺的資本。

  小年前增加了一項動土的活——立燈籠桿,這是以往沒有的活,也是一項艱巨的工程。原來家裡沒有燈籠桿,見很多人家立了燈籠桿,在高高的燈籠桿上掛一盞大大的紅燈籠,很吸引人的眼球,也非常的氣派。孩子們就念叨,於是爸爸不知在哪弄了一根大約6米長的木杆做燈籠桿。要在凍得實實的凍土中挖一個直徑為50公分,深度為1米左右的土坑是十分艱難的,大鎬刨下去不大的一個小坑,斧子砍下去不大的一個小口,就這樣一個小坑一個小口的重疊,在零下三十多度的寒冬里我和哥哥姐姐們乾的滿頭大汗,終於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才將5米多高的燈籠桿聳立在東屋窗前,今年除夕夜我們家也將高高地掛起紅燈籠,絕對不遜於別人家了。除了大燈籠還要準備小燈籠,就是手裡拎着的小燈籠,一般就用罐頭瓶栓個繩,罐頭瓶裡面放一個小蠟頭。也有的人家比較講究用四塊長方型的玻璃及兩塊木板做成的燈籠煞是高貴,也有用細竹條或者高粱秸稈糊紅紙做的等等。我只能自己動手,用罐頭瓶做燈籠。

  那個年代沒有印刷好的精美春聯出售,家家買來紅紙大都請人寫,自己寫的很少。爸爸媽媽都是在解放前讀過私塾的人,連做數學都用毛筆來做,所以毛筆字自然寫得相當好。我只是聽他們這樣說,但是沒有見過他們寫的毛筆字,自然也不曾留下他們的墨寶。我和鄰居們一樣去前院找李叔寫春聯福字,春聯的詞是我在報紙上找的。去時要多帶一張紅紙留給李叔,以示感謝。李叔文化不高,據說小學沒有畢業,寫的毛筆字也很一般。回來后我反覆看,覺得不太滿意,就又買來幾張紅紙,自己來寫。爸爸見我要寫毛筆字,就教我如何拿筆、懸腕和毛筆字的書寫方法等,我先在舊報紙上練了幾百個字,見差不多了,就大膽地揮毫潑墨起來,把寫好的春聯和福字不知天高地厚地貼出來,記得我特別喜歡寫“春光明媚”這個橫批,寫了好幾個,貼在門上窗戶上,當時不知道為什麼特別喜歡這個詞,大概是期盼春天快一點到來吧。鄰居們見了我寫的春聯都說“好”。第二年鄰居們包括李叔都找我來寫春聯。

  我還特別喜歡看別人家的春聯,我曾經漫步小鎮一個上午一家一家看,不是看書法而是看春聯的內容,遇到認為好的春聯我要駐足好久,細細品味其中含義,並記在心裡。記得最常見的春聯:“春風楊柳萬千條,六億神州盡舜堯”、“軍民團結如一人,試看天下誰能敵”“聽毛主席話,跟共產黨走”“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乾坤福滿門”等等。

  小年一過,按例要祭奠逝去的親人。墳塋在小鎮近郊的有一些人家直接到墳塋地上墳,帶去許多的紙錢來燒,唯恐遠方的親人的年過得寒酸,一時間近郊墓地煙霧繚繞。更多的人在自己家附近選一個十字路口燒紙錢,點着燒紙后,淋上酒,灑上煙,嘴裡不停地念叨着,訴說著對親人的思念,祈禱着親人的在天之靈保佑活着人。幾天里小鎮上的許多十字路口都會燃起紅紅的火光,都會冒出嗆人的濃煙。爸爸是一個純粹的無神論者,對燒紙錢的事情很不屑,多次說過:我死了不要給我燒紙錢,我不信。但是爸爸死後我們違背了他的意思,依照習俗照樣給他燒紙錢。或許他在地下有知,但我堅信他一定不會生氣的,因為他知道親人們只是用這種方式在表達對他的牽挂和問候。

  終於盼到了除夕夜那天。中午吃飯的時候,爸爸指着昨天的一盆剩飯說,過年了不能有剩飯,吃完了開始吃年嚼貨 。不容分說大家你一碗我一碗,如風捲殘雲把那剩飯打掃的一乾二淨,這時七個碟八個碗大魚大肉上桌了,摸摸肚子吃飽了,眼看着那麼多好吃的,肚子也裝不下了,我真懷疑是不是故意留的剩飯呢。沒有辦法乾眼饞,只得等到晚上再吃。

  除夕夜的晚飯自然是最為豐富的,以豬肉為主、附以雞、鴨、魚等,當然少不了東北人喜歡吃的豬肉燉粉條子、肥豬肉燉酸菜等。有一碟蒜苗炒肉格外顯眼,這是桌上唯一的綠色,是後院鄰居張叔在屋子裡種的,送了一溜蒜苗給我們家做為過年的禮物。還有一盆爸爸媽媽家鄉的名菜——川味回鍋肉,其中的辣椒辣的刺激,豬肉肥的流油,吃到嘴裡那叫一個香。米飯自然是難得一見的雪白雪白的大米飯。面對如此豐富的美味佳肴,我不止一次的幻想過,如此能天天吃上肉和大米飯,天天過年該多好,哪不就是共產主義實現了嗎。

  吃完了除夕夜的晚飯,我就到鄰居家看人家放鞭炮。為什麼到鄰居家看人家放鞭炮呢,因為爸爸不喜歡放鞭炮,說:“花錢聽個響聲有什麼用呢?如果你們願意聽響就去敲露了破盆吧”,所以家裡是不準備鞭炮的。我卻是很喜歡看人家放鞭炮,也偷偷地用零用錢買一聯一百響的小鞭炮,將鞭炮在炕頭炕得乾乾的,使其在燃放時更響更脆一些。除夕夜夜裡我將小小的鞭炮拆開,一個一個的燃放,開始時點燃后就迅速的扔掉害怕傷到手,後來熟練了膽子也大了,敢用手拿着鞭炮的底部燃放,因為是細細的小小的沒有多大的威力,在手中炸響的時候其感覺只是簌簌的,稍微有一些麻。但是對我來說足夠刺激、足夠過癮。

  看完鄰居家放的二踢腳、穿天猴、麻雷子,就回到家裡包餃子,包餃子還要往餃子里放上三兩枚硬幣,誰要是吃到了便有了一年的好運氣。吃餃子的時候,爸爸媽媽開始派發壓歲錢,每個孩子都可以領到人民幣一元。這一元錢一定是嶄新嶄新的,用手敲上去發出脆脆的響聲,爸爸不許孩子們磕頭謝禮,只要說一句祝福的話就好。大家說好了守歲到子夜,於是圍坐在一起吃瓜子聊天,因為哪時根本沒有電視,甚至都沒有聽說過,收音機里的廣播也停止了播音,聊着聊着大家就東倒西歪地睡著了,很少有守到子夜鐘聲響起的時候。

  初一之後就可以隨便的玩了,我就和哥哥一起到鄰居家和一樣大的孩子小賭一把,玩三打一或者四打一或者五打一的撲克牌遊戲,賭資就是每一次輸贏一支煙,大概吸煙的毛病就是那時染上的吧,當然現在我早已經戒了20年了。

  正月里小鎮最熱鬧的時候當屬元霄節。之所以這天最為熱鬧,因為是各單位秧歌隊比賽的時候。幾十家大大小小秧歌隊,從道上扭到道下,從大街扭到小巷,大街上到處是秧歌隊,你走他來,絡繹不絕。整個小鎮是鑼鼓喧天,鎖吶聲聲,喜氣洋洋。晚上是比賽的高潮時刻,那時沒有路燈,秧歌隊自己點着柴油火把,把小鎮的街道照得燈火通明,人們全然忘卻了嚴冬的寒冷,七大姑八大姨,三叔二大爺傾家而出,成群結隊,觀賞各單位秧歌隊的表演,其場面可謂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熱鬧非凡。我和哥哥姐姐們在熙熙攘攘人群里擠進擠出,不亦樂乎。具體哪個單位在比賽中取得了第一名,就不得而知了。

  正月里還可以看至少一場電影,爸爸媽媽的單位一定要發電影票的,我雖然是老三一般情況下也可以分到一張電影票,在電影院里會遇到好久不見的同學,大家彼此喊着名字,相互問着好。

  到了初二,就開始串門子走親戚,這也是過年的主要內容之一。從初二到初六,小鎮的街道上布滿了拎着大包小裹的人,人們穿着新衣高高興興地到親戚家拜年,有的喝的紅頭漲臉的,一看便知串過門拜完年了。由於我的爸媽都是南方人,在小鎮沒有親戚,東北也沒有親戚,就無門可串,只有羨慕、眼饞着玩伴跟着家長去串門的份。

  兒時時常覺得成年是漫長的事情,老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遙遠的事情。然而如高爾基所言:“世界上最快而又最慢,最長而又最短,最平凡而又最珍貴,最易被忽視而又最令人後悔的就是時間。”一晃我已步入中年了。歲月的風霜染白了我的雙鬢,我早已從小鎮遷到城市裡居住了,爸爸媽媽去世以後,我已經很少回到小鎮過年了。

  每逢過年的時候再也不用排隊買這買那了,想吃什麼隨時都可以買到,平時吃的與我兒時過年吃的並無二致,可謂天天過年。尤其是蔬菜,雖然是數九隆冬的,從山東壽光運來的各種青菜,綠油油的煞是新鮮。燈籠沒處掛了,春聯是買現成的印刷得異常精緻,年畫由紙質的變成塑料的只有一些農村人還在買。生活物資是應有盡有豐富多彩,生活要多便利就有多便利,親朋老友可以通過電話或者短信問候,就很少走動了,東北秧歌可以天天晚上在廣場扭等等,但是卻我常常感到現在的年就沒有過去的年味,甚至都沒有年的感覺了,更別說盼過年了。甚至連孩童也不必盼過年了,平時就有得吃、有得穿、有得玩、有得零用錢花,滋潤得超過過去孩子的過年。

  我深深地懷念三四十年前的年,懷念食品店擁擠的人山人海的熱鬧場景;懷念電影院里人聲鼎沸的喊叫聲、口哨聲;懷念秧歌隊走街串巷的鑼鼓聲;懷念媽媽燒的川味回鍋肉出鍋時散發出滿屋的誘人的濃香;懷念媽媽踏着縫紉機的噠噠噠聲;懷念爸爸派發壓歲錢時優雅的動作;懷念我揮毫寫就的“春光明媚”;懷念一家人坐在炕頭上打撲克,每人一個國光蘋果放入嘴裡清脆的咀嚼聲;懷念高高的燈籠桿上的紅燈籠映照得小院一片紅紅的喜氣;懷念拎着小燈籠走東家串西家的樣子;懷念漫步小鎮讀別人家春聯的情景……

  可兒時的年,早已一去不復返了!但是我對兒時年的記憶,猶如老舊的照片,雖然泛黃了陳舊了,但是仍然可以清晰地分辨出當時的情景,哪一幕一幕的場景如過電影一樣在我的腦海里一集一集地閃過,好像就在眼前。

  兒時充滿年味的年雖繁華已逝,但仍然落英繽紛,余香繞樑。

  ( 作於2014年國慶節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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