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過年了,2011年的春節似乎來得有點快,就在忙碌中彷彿還沒回過神,就發現大街上已滿是川流不息辦年的人群和商家擺放在大街兩邊那些各式各樣的年貨,過年的喜慶充斥了整個小城的上空,如自己心中那些與過年有關的兒時記憶,點點滴滴湧上心間,一幕一幕浮現在眼前。
記憶一:盼年的心情
我出生在北方,兒時的記憶中爸媽雖然身在異鄉那麼多年,但每逢春節卻總還是按故鄉的風俗來辦年。
記得那時每年到了農曆臘月初八,特別“鬼年”(喜歡過年的意思)的父母親就一邊說著:“吃了臘八飯,就把年來辦”的諺語,一邊剝着臘八蒜。這時我和三個姐姐就開始想着過年要什麼樣的新衣服,而哥哥就在想過年爸爸能給他買多少炮竹的問題。於是家中的每個人都在年的腳步越來越近中,開始越來越多的希望和期待。
當然,年能否過的好,心裡的願望能否在過年時實現,寒假學期期末考試成績的好壞,是我們每一個人所必須關注的問題。通常成績好的則可以按照自己的希望,向父母提出過年自己希望的要求,可以期待着過個開心年,而成績不好的,要求自是不必提了,而且每天還會被忙碌的大人們在辦年的空隙,嘮叨着下學期應該如何好好學習,考得不好應該如何找差補缺。用爸媽的話說對於成績不好者“過年能給點禮物已經是多賞的了。”其它分外的要求提也不必再提。套用我們現在的業績考核管理模式來說,當年爸媽這一管理指標主要是針對哥哥制定的,但管理範圍卻也包括我在內,可不包括成績優異的三個上高中的姐姐,現在想想當時爸媽制定的制度有着明顯的不公平性!但那時我和哥哥卻都沒想過要提出過抗議,至少是不敢。長大后,有一次我和爸一起辦年時,聊到此事,爸爸笑着安慰我說,那主要是針對哥哥制定的,我這麼優秀根本不用“管理”的,當時怕哥哥提意見才委屈我陪他一下。也許爸媽當時制定“考核制度”時,壓根也沒這麼想過,但是爸爸後來給我這樣一個解釋還是讓我能夠釋懷當年的“不公待遇的”。
記得那時,每年年關將近寒假來臨前,哥哥期末成績提高多少,進步多少,這是爸媽給哥哥下的必須完成的“年終指標”任務。儘管“考核指標”涵蓋了我,而我是從來不怕的,每學期都是年級榜首的優異成績,從未讓爸媽失望過,加之班級“三好生”、年級優秀少先隊員、學校優秀少先隊幹部的光榮稱號在期末從未間斷獲得的優秀業績,也讓我成為爸媽心中永遠的驕傲。而唯一的哥哥就不一樣了,平時淘氣、調皮的他,成績總是出現“赤字”,然後有事沒事還在學校捅個簍子什麼的,令爸媽很是頭疼。每逢過年哥哥對於爸媽給他置辦什麼樣的新衣服從不期待,但是特別惦記着爸爸能給他買多少鞭炮,當然年前這一學期,也是爸媽最能管理哥哥“出成效”的時期,因為哥哥為了能在過年時多放鞭炮,每近年關這一學期總會很努力地學習,也很少被學校通知請家長。所以,每次期末考試結束,哥哥只要這麼努力,幾乎每次也都能取得相當不錯的成績,不僅消滅了成績“赤字”,偶爾哪一年學校還會給我們家送張哥哥學習取得大進步的喜報。後來爸爸總結說:要想讓哥哥好好學習,必須讓他天天有過年的期待。現在我和哥哥都長大成家了,哥哥的兒子也都考上了重點大學,每次到了過年時我跟哥哥提及這事,哥總會討好我說:“今天我請你,你千萬別把這事告訴我兒子啊。”呵呵,當然,每逢過年時,我也總是樂此不疲地用兒時這段過年的記憶去“敲詐”哥哥一番。
記憶二:辦年的虔誠
小時候,記憶中爸媽置辦年貨時,是不允許小孩子在旁邊隨便說話的。譬如,蒸過年吃的饅頭時,結束時,要說“蒸好了”,不許說“蒸完了”;炸東西時,不許說“炸焦了”,要說“炸老了”;再譬如煮肉、煮雞煮的太爛了,不能說煮得“太爛了”,要說煮得“太好了”,如果過年家裡老年人要買些香和火紙來敬天地,不能說“買”,要說“請”,等等非常講究的咬文嚼字,常常會導致習慣隨便講話的孩子們,因用錯了過年的專屬的詞或字而遭到家長的嚴厲斥責,甚至有被“驅逐”出置辦年貨的人群中的懲罰。所以,兒時每年到了置辦年貨時,我們大家都很小心地措着詞,生怕說錯了話,而大人們為了避免小孩子口無遮攔,觸犯了置辦年貨時的神聖,每次總是把小孩子們攆出去玩,不讓在旁邊,可是哪有小孩子不喜歡熱鬧的?所以,大人們越是把置辦年貨的事搞得特別神秘,小孩子就越好奇,當然,最後的結果就是有許多家的小孩子在家長的嚴厲斥責聲中,悻悻地走開。
我們家也一樣,三個姐姐中,除了大姐可以參與置辦年貨始終,另外兩個姐姐總是跑個腿,洗個東西什麼的,屬年貨置辦外圍人員,有時好不好說錯了話,也是會被批得很厲害。我和哥哥壓根就甭想靠近,外圍也不行,尤其是哥哥,每次剛有機會接觸到外圍人員,他不是說饅頭蒸那麼多幹什麼,就說丸子炸得太焦了咬不動等等諸如此類極不合適宜,甚至有點“犯大忌”的話,這時,哥哥立刻會被眾姐姐們先斥責一番,然後被爸媽知道后再被攆到一邊去玩,不準靠近年貨置辦地。呵呵,我當然就不同了,不懂得不問,給吃的統統說好吃,所以,每次我都能越過外圍被爸媽直接招進置辦年貨的中心地。為此,哥哥、姐姐背後高呼爸媽偏心。現在想想那時過年真的很有意思,一家人不管窮或富,不管大或小,快快樂樂地忙碌着一起辦年,一起為過年洗啊、擦啊,大人小孩都懷着一顆虔誠的心,期待着年的到來,一起為新的一年神聖地做着一切,每個人心裡都期許着自己真誠地付出和滿懷希望的期待,能讓來年會更加美好、更加風調雨順。
記憶三:除夕的忙碌
說實話,小時候盼望過年,孩子們盼的是和大人們一起忙忙碌碌地貼春聯,然後挨家挨戶地抄春聯上的好句子,每年的這個時候到處都是紅紅彤彤的過年的喜慶,小孩大人都沉浸在年的快樂里。然後小孩們換上過年的新衣服,到處去炫耀,而大人們則開始和餃子面,盼望着能在吃了晚上那頓特別豐盛、特別溫馨的年夜飯後,一起包着餃子,看春晚,然後徹夜不眠地嗑着瓜子和要好的朋友、同學按照事先約好的,一起守歲。
在兒時的記憶中,每年年三十的早晨,父親總是最先起來,然後燃香凈手恭恭敬敬地用黃表紙疊成碑狀的牌位,分別在那上面寫上姥姥、姥爺、爺爺、奶奶的名字,然後再各自放在他們的照片旁邊,上午九點前爸爸和媽媽一起來到家附近的十字路口燒些火紙,請已經過世的老人回來過年。那時,每次看到爸媽那樣虔誠地懷念自己的老人,那麼渴望自己的父母能回來和自己一起過年時的傷感和不舍,我就在心裡一遍遍祈禱着爸媽永遠都不要變老,不要生病,不要離開我們,能讓哥哥姐姐和自己永遠都和爸媽在一起過年,永遠不用去歷經生離死別的傷感。可是,歲月的流逝當然也永遠都是那麼的真實,爸媽終還是在我無力回天的不舍中,十年間先後離我而去,自己小時候的那個祈禱也終未能實現。
按照當地年俗,如果家中的老人已經去世了每年的年三十早上,通常要由家中子女到墓地去把自己已過世的老人接回家過年,一般都是家中的兒子去接,因為女兒若已經成家,就不好再強求了,所以女兒去不去接也就沒什麼特別的規定了。爸媽去世后,每年三十我都要求陪哥哥一起去接爸媽,哥怕我心裡難過,每次都說去得比較早我就不要去了,可我覺得一個人從出生到長大成人,父母付出的辛苦遠遠超過一年早起一回去祭奠他們的辛苦,所以,幾年來每年三十我都堅持陪哥哥去公墓接已故的爸媽,無論多忙、多累,多早,我都要求自己必須堅持,這不僅是一種永遠不舍的思念,更是自己現在表達感恩父母養育之情的唯一方式了。回憶有時記載的是成長中的快樂,有時也書寫着和珍藏着成長那些不舍離別的傷感。
年三十的午飯過後,便是最有意思的包餃子了。大年三十包的餃子通常是給初一五更(通常指大年初一早上3點到4點之間的時間)里準備的。這時過年的餃子里是要包福星錢的,一共包三個硬幣,取福祿壽三星高照之意,因為傳說誰要是能在年初一吃到餃子里的硬幣,這一年都很會有好運的。當餃子包好后,還要在上面散上長長的麵條,此時的麵條被稱為“錢串”,因為餃子是元寶,所以麵條就是用來串接元寶的錢串了。
記得那時每到年初一吃餃子時,平時不太愛吃餃子的哥哥總是飯量很大,原因很簡單就是為了吃着餃子里的錢!每年哥哥都不惜撐着肚子一碗接一碗地吃餃子,想想看,大早上起來,這個吃餃子法,真是不容易啊,每次我都覺得這錢非得哥哥吃着不可,吃的太“辛苦”了。神奇的是每年我只要一這麼想,就會吃到餃子里的錢!有一年,母親最後給我盛餃子,我總共只要求吃四個餃子,結果卻把三個錢全吃到了,自從那年以後,哥哥只要年初一吃餃子,總是很執着地堅持最後一個再盛餃子,當然,哥哥的“司馬昭之心”,“路人”也是皆知的!
直到現在過年包餃子,大家都還延續着這個包福星錢的年俗。而我也幾乎是每年年初一都能吃得到餃子里的福星錢。後來成家后,在婆婆家過年初一吃餃子,也總是我把福星錢吃到。於是爸媽在世時,公婆常和爸媽說我是個福星。呵呵,我倒覺的這福是親人們血濃於水的關愛和包容送賜予我的,當然,我也希望自己能為所有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在每個新年帶來福氣,帶來幸福。
記憶四:初一五更的規矩
大年初一的五更里,是不允許動剪子、刀還有針等諸如此類利器東西的。母親曾說:如果年初一五更里動了這些東西,就會一年紛爭波折不斷的。所以年初一的五更里,大家都盡量避免不要讓自己出現新衣服掉了扣子或者是需要用刀或剪子切東西或剪什麼的事情發生。還有就是大年初一,無論有多麼難過的事情都不許流眼淚,否則眼淚將會從年初留到年末,一年都難過。這些講究現在想想雖有些迷信的色彩,但是靈不靈,直到今天我們大家誰也不願去嘗試,因為每一個人都希望自己和家人能在新的一年裡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吉祥如意。年初一五更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全家老少在整衣梳洗后,很隆重地準備着燃放新春的開門炮,以嗶嗶叭叭連續不斷的爆竹聲來除舊迎新。而每年的此時父親都會在放炮竹前對大家說:開門炮放的好,才會預示着一年都順順利利。記得小時候問爸媽為什麼年初一五更天要放那麼大的炮竹,還不允許斷或者落炮過多?爸爸說:大年初一放炮時是很有講究的,過去做生意的人不希望自家燃放的炮竹落的太多,因為這將意味着來年生意不紅火,積壓貨物過多;而那些家裡有工作和在上學的人呢,則不希望炮竹燃放時半截斷了響,那將意味着家人事業和學業的不順利,斷斷續續的。爸媽解釋時還說這樣的想法雖有些迷信,但還是炮竹能順利燃放,盡量不要落不要斷。現在想想,每逢過年人們是多麼期待着能在新一年的爆竹聲中,將好運一直連續,將希望寄托在來年,期許着一切順利。放好了開門炮,便開始吃五更飯了,先是擺碗筷。只要是家裡的人,無論過年是否回來,是兒子,無論成家與否,都要擺上碗筷,如果是女兒,未出嫁的也要擺上碗筷,這意味着新年第一頓飯全家人都有了。接着便是吃年前已經蒸好的“圓滿饃”,圓滿饃的味道有點像我們現在做的咸饃,但形狀象盤子一樣大、一樣圓,象徵著圓滿團圓之意。圓滿饃每個人在年初一的五更里是都必須蘸着臘八蒜吃一點的,這預示着新的一年一家人萬事圓圓滿滿,免災免病。吃過了圓滿饃,然後才能吃餃子和過年的饅頭。每年吃餃子前,父親總是先吃一個整饅頭,爸爸一邊吃還一邊說:初一五更吃一整饅頭,一年都會有使不完的勁。所以,每到年初一吃五更飯時,我就特別期待着父親能吃一個整饅頭,因為我一直都希望勤勞慈祥的父親永遠健康地活着,而且活得那麼有勁頭。吃了五更飯,便是發壓歲錢和外出給長輩拜年的時間了,這時候也是小孩子們最高興的時候,兜里裝着嶄新的毛票兒,小女孩們通常買些髮夾或漂亮的小手絹,男孩子們就是買各樣摔炮或小的鞭炮,大家出手時都很闊綽。當時的那種滿足感,現在想想個個都象“暴發戶”。蕭疏白髮不盈顛,守歲圍爐竟廢眠。剪燭催干消夜酒,傾囊分遍買春錢。聽燒爆竹童心在,看換桃符老興偏。鼓角梅花添一部,五更歡笑拜新年。撿拾年輪翻轉中這些與過年有關的記憶,溢滿了自己兒時的歡樂,兒時的希望和兒時對新一年的期待,也承載着成長中那些離別的傷感。但無論怎樣,每逢過年時的喜慶總還是帶給人們最多的是期待着和寄託着新的希望。這些記憶中的年俗,也在不斷地過濾、篩選和沉澱中,漸漸凝聚成一種獨特的文化意識,慢慢在現實的生活中固定成了一種文化形態。正如民俗學家李余亭所說的那樣:“在這種體驗中,人們有所樂,有所思,有所悟,使親情、友情、鄉情得到親近和提升。”——-書於2012年農曆正月初五夜
拾零那些與過年有關的記憶 標籤:青澀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