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朵花開,蝴蝶娉婷而上,那幽暖的山谷開始變得分外神秘,好像未經揭開的謎底,潛藏在每個美麗的心靈里,一思念,便已花謝花飛,一回頭,全是念念不舍。在每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我們都渴望親近自然。親近自然、享受生命也許就是和他們置身一處、融為一體,不再有你我,不再有隔閡,心懷的永遠是彼此間的惺惺相惜,最後也就換來了心照不宣的心心相印。物種之間的尊重,成了蝴蝶和人精神上的自由往來。
一隻色彩紛紜的花蝴蝶該是多麼精緻而美麗,那一身永遠不會過時與俗氣的花衣,翩翩而優雅的生活在四季的花叢里,彷彿永遠不會厭倦,不會嘆息,更沒有抱怨,只有美麗的四季和四季的美麗。我們或許都曾想做一隻漂亮的花蝴蝶,擁有着設計師都無法拼接出的美麗圖案,更有一雙自由的翅膀,在露水、青草間時時遊盪,不再為那些生計而奔波,只在青山綠水間匆匆一世。而作為人,卻往往一世匆匆,以為知道自己要什麼,卻也往往忘記了要什麼。
可誰都知道,蝴蝶的前身,是其貌不揚的毛毛蟲,半生都是在作繭自縛中度過的。這是否意味着,在任何蛻變之前,都有着太多的自我掙扎,才能從弱小變強大,由醜陋變美麗,使短暫成永恆?蝴蝶做到了,從毛毛蟲開始,她似乎就看到了,但有一點她絕對沒有看到,那就是在她被溫柔的殺死以後。
現在,如果我們需要看那些美麗的蝴蝶,也許更容易了(但如想在自然界看到就不那麼容易了),因為有標本提供給我們,我們想怎麼看就怎麼看,可以看得足夠仔細,看得足夠清晰。我們會讚歎她美麗的身姿,流連那炫美的翅膀,卻始終有一根硬硬的針扎向了她的“心臟”。我不禁想,那些科學家是如何在山林間發現了她們,又是如何溫柔的將她們捕獲,如何溫柔的將她們放進了毒瓶,如何讓她們溫柔的死去,再溫柔的紮上一根用於固定的針。這一系列的溫柔,又讓我如何的潸然淚下。
自由與便利,往往是兩個不太像反義詞的反義詞,當我們追求自由的時候,我們也就開始失去了便利。隱居是將自由極端化,都市生活則是將便利極端化。為了緩解都市帶來的生活硬化,我們引進了園林,引進了植物,這似乎是一個兩全之策,但對植物的生拉硬拽,從南拉到北,或從北拉到南(抑或是從寒帶拉到溫帶,從溫帶拉到寒帶),顯然不是一種尊重。人造的自然始終不是自然,囚禁的生命已然沒有了生命,像那些安置在標本盒裡的花蝴蝶。
現代人也越來越注重家居環境了,都喜歡在家裡擺上幾盆花卉或綠植,一般來說,這是文明進步的象徵,展現的是一種和諧。也有不少剛裝修好的房子,喜歡買些能吸甲醛的植物,凈化一下室內空氣。這下,我徹底感覺不到溫柔了,蝴蝶之死,至少還有些溫柔的手法,但這裡竟直接將植物拉向地獄了。我並不反對家居的植物配置,但若一定要把那些生長在戶外的植物,換上一個漂亮的盆器,放在不陽不陰的室內,這一定是一種罪惡(雖然我們是以愛的名義)。
我們理所當然的喜歡那些精緻的生命,都渴望自己的生命變得精緻而美麗,但通過剝奪其他生命來獲得這樣的美麗,顯然是殘忍的(不管是出於何種原因)。一個具有思考本能的物種,若失去了這種本能,那麼他的存在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悲劇。
我們愛蝴蝶的美麗,事實上我們更愛她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