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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蝶衣:舊色中掩不住一沁芳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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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好,與我霸王虞姬一輩子的,說好,與我唱戲一輩子,偏偏,這戲中,這角兒,只是他一人在演繹罷了。差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算是一輩子。

  可偏偏,苦了虞姬揮劍自刎,這霸王哪裡懂得蝶衣的心思呢?

  唱了小半輩子,兩人走了一段人生的路,只是他,只是段小樓罷了,演繹着霸王,可哪裡明白這虞姬的酸楚呢?蝶衣貪戀霸王,卻更是留戀與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兄小石頭啊。

  段小樓說他是不瘋魔不成活啊,唱戲得瘋魔,不假,可要是活着也瘋魔,在這人世上,在這凡人堆里,咱們可怎麼活呦?師兄這番話,說得蝶衣神色黯然,一股惆悵怕是凝脂粉黛也難以遮住的。眸子里,一股悲怨的腔調,即便是不成戲,也難說不是戲。

  我本是男兒郎,偏偏風華絕代成了女嬌娥,程蝶衣的命運從他入了戲班子的那一天開始,就註定了霸王別姬這樁戲。不管是尊寵的貴妃醉酒,還是那幽幽怨怨的牡丹亭,只是沒有師兄在,沒有段小樓在,哪裡堪比得上是霸王別姬呢?只是,人生入戲,有人看得明白,有人卻偏偏生得糊塗,何為人生,何為戲,即便是師兄訓他是成了個戲瘋子,而他依舊是凝脂粉黛,雍容華貴,抬額間,那秀長的蘭花指真是道盡了他的一生。

  段小樓或許是明白一些程蝶衣對他的那份感情,只是他沒有深掘,或者說是根本就不懂得程蝶衣的心思吧。正如戲中,他對眾人所說:我是假霸王,他才是真虞姬。

  何出此言,正是因為段小樓只是段小樓,分得清戲和人生。

  只是這蝶衣,莫言他成痴,單單這細膩的感情,已然教人幾番斷腸。

  單純的蝶衣以為這一輩子,他都是戲中的虞姬,生活中的小豆子,與師兄不分戲里戲外,都將是攜手一生。可惜,這都是他的以為罷了,甚至說是妄想。面對鏡子中的自己,一抹紅,一抹粉,帶上鳳冠霞帔,漫步清吟,一顰一笑竟成了風華絕代。蝶衣一生暗許師兄,哪裡容得了他人呢?即便是這花滿樓中名妓菊仙,也難以成蝶衣戲中的那個角。

  霸王別姬成幾個角,只有霸王和虞姬。

  戲班子中成幾個對,只有程蝶衣和段小樓。

  相許與暗許,偏偏就只有那一個程蝶衣吶。

  男兒生不成名身已老,可憐蝶衣一介男兒郎,卻成了那女嬌娥的一生凋落。他唱的好,唱得絕妙,粉黛般的臉蛋兒生得絕色,只是身段好如何,唱的深情如何,名聲悠遠如何,依舊是那單相思。

  一把劍,舊相識,果然世上的事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偏偏他是找不回小時候,與他一起紅塵相伴的師兄了。袁四爺的青睞恍如是讀懂了程蝶衣的戲,遺憾的是只是恍如,人生有幾個恍如,也有幾個可以遇到的恍如,一笑萬古春,一啼萬古愁。不論是戲台上的虞姬,還是與他相請而來的程蝶衣,袁四爺的賞識恍如是小豆子對小石頭的那份情愫。

  一夜間,北平夜雨下得凄楚,段小樓與菊仙的良緣倒成了程蝶衣手中的那把劍,那份兮兮相惜小半輩子的情,婉若窗外的紙花,在夜雨狂風中,像是落殘的百花,燭火搖曳,這邊唱的新人喜結,那邊唱的賤妾何聊生。意冷心灰的蝶衣,紅顏朱淚,染了一臉的惆悵,偏偏在他身邊的竟是袁四爺,而不是他兮兮相惜一輩子的師兄段小樓。

  有些時候,比較埋怨段小樓的“無情”,但想想,程蝶衣的這番有情,也只是一廂情願。誰能一輩子睡在戲中不醒來呢?除了他程蝶衣,還有誰呢?段小樓不過是一個時代縮影中的小人物罷了,他有生活,有自己的追求,即便是後來的脆弱,也不抹不去他對菊仙的一番情義,只是令人痛惜的是,段小樓不是霸王,如他所說,他只是一個假霸王,哪裡有項羽這般英氣,這般梟雄呢。一句不愛,負了菊仙,是尋了短路。

  痛恨菊仙的程蝶衣,一直以為她才是毀了小豆子和小石頭這一生的感情。

  可憐他不知道是,這菊仙卻是唯一能讀懂他的女人。

  我一直以為,菊仙和程蝶衣之間,會有一段感情,甚至是一段故事,只是看完了這部戲,才明白這只是戲,不論是戲里戲外,程蝶衣始終是程蝶衣,他沒有時代的跨越,也沒有階層的區分,即便是國籍,在他眼裡,都只不過是一個代詞罷了,或者甚至是從來都沒有過去念想這些與他人生無關的事情。

  他說,如果青木還活着的話,京劇就傳到日本國了。

  偏偏沒有人能明白他這句話,也沒有能讀懂他這一生的輝煌殘敗。即便是袁四爺,也只是貪戀他在戲中的絕色罷了。程蝶衣這一生,有多少輝煌,他的輝煌是在什麼時候最令他覺得是幸福,回首堪來,也就是他在戲台上,與師兄一起唱戲的時候了。

  他不管時態,也不問時代,任時代如何變遷,任時態如何潦倒,他只想好好唱戲,只想好好的與師兄一起唱一輩子的戲。如此簡單的要求,在時代的背景下,成了一種荒繆,一種不可能的人生。雖說,程蝶衣的粉絲很多,他們愛程蝶衣,但蝶衣依舊是孤獨的,是寂寞的,他們的追捧不過是在歡喜一場戲罷了,誰又能真正明白這唱戲中,程蝶衣是心事呢?

  袁四爺說,霸王別姬如今是演繹成了姬別霸王。

  他不再為師兄描眉畫勾兒,不再與師兄演繹這千古絕唱。床榻上,一層雲煙中,白紗內,他為別的男人描眉畫勾兒,為別的男人,庭院深深唱這虞姬惆悵。

  一點煙,纖音如雲,柔情勝水,煙霧中的程蝶衣,堪如一張美人胚子。

  可惜繁華不如眼,一切皆是雲煙,戲曲中,他唱的再好,也不再是昔日的程蝶衣了。但令人痛惜的是,蝶衣的這番情,這番思,還有這番相守,婉若是梨園中,戲院里那一朵正飄零,正凋零的白色的花。蝶衣的眸子里,永遠都是哀愁的掠影,他不曾歡,不曾喜,最美好的記憶也只是一場戲。

  但他,即便是時代變了,戲院沒了,梨園毀了,人也殘了,卻依舊是舊色中,掩不住的一沁芳華。有人說,程蝶衣就是哥哥張國榮最真實的人生寫照,這話有幾分根據,哥哥的一生也恍如是睡在戲中的程蝶衣,醒着的時候,分不清戲和人生,睡着的時候,便是人生就恍如那戲中的故事。

  不管哭,不管笑,也不管這人生有多苦,他看不見歡,也看不見喜,只看得見他的師兄段小樓。

  這一生的悲劇,到底是誰的錯,又是誰一直在演繹着,不管錯對,只管演繹。

  是程蝶衣的執著還是段小樓的不懂呢,或者說根本就是那菊仙的介入呢?其實,誰也沒有錯,也不是誰的責任,每個人都是無辜的,錯就錯在這個時代中,不該有程蝶衣,不該有這場戲,如是這一生中,就只有小豆子和小石頭,那麼這唱戲管他如何唱,也是一場好戲。但偏偏,蝶衣入了戲,卻出不了戲。

  他走在一條推向悲劇的路上,也算是走在一條屬於他的人生的路上吧。

  這是一條不歸路,但只有這條路才是他想走的。歷經了時代的變遷,人生的變故,或許他的懂得了什麼是戲,什麼是人生,只可惜是在霸王別姬的那一瞬間。一抹笑,清淚點滴,眸子中那一絲微笑,詮釋了屬於他的一生。笑也無奈,哭也奈何,程蝶衣就是孤獨的,他的人生註定是一場悲劇。

  我們感嘆,我們嘆惜,但我們始終也不是程蝶衣的知心人。

  只是那小石頭哪裡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