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鄉是我夢魂牽繞的地方。那裡或許能撿回童年失落的夢,還有那童年時,掛在心頭的那枚彎彎的月亮。
當從上海體育館廣場坐上大巴,飛奔在高速路上時,導遊在忠實地訴說那動聽的台詞。我閉上眼睛,總有幾幀童年的畫面浮在眼前。那古老的大槐樹,住過的房頂長着灰色的瓦松和白黃色狗尾草的老屋,還有離家不遠的一條小溪,小溪邊上,站立着一溜怪兀的老柳樹。老柳樹年代久遠,根深葉茂,有些像白髮垂髯的老翁,令兒時的我和夥伴們覺的可親可愛迷戀不已。特別是老柳樹泡在水中的根須,像玫瑰紅的那種色彩非常迷人,密密麻麻的浸泡在水中,隨着嘩嘩流淌的小溪蕩漾。那時,中午不睡午覺,和兒時小夥伴偷偷跑出來,拿個小瓶子,在小溪里捉小魚小蝦。還從浸泡在水中的老柳樹根部下,那千萬根細如麻團團的根須中掏螃蟹,有時偶爾會在那旁邊的洞中,掏出一個小青蛙或一條小水蛇,真是嚇的心驚肉跳驚惶失措……
江南第一水鄉到了。
第一眼就被那小橋流水人家、粉牆黛瓦的風光所吸引。古老的房屋,散發著久經歲月的悠悠。纖細玲瓏的玉帶橋和依依呀的烏蓬船,獨具江南韻味的船娘,身着江南韻味十足的服飾,頭上的那塊黑白蘭花色相間頭帕奪人眼目,唱着吳儂軟語的江南小調,奮力扭動着腰身搖擼划槳,還有斜風細雨中,戴斗笠披塑料布的老者坐在小烏蓬船上,旁若無人的撫摸着魚鷹,大有“斜風細雨不須歸”的飄逸……好似一幅江南水鄉水墨暈染的國畫,令人陶醉不已。
我去的時候是“人間四月天”,但陰曆還在二月。這年好像是閏二月。雖然此時北方還是寒冷飄雪的季節,但眼下的江南已細雨霏霏,老柳吐翠了。
沿着那悠長細水的岸邊漫行,體會着腳下青石訴說著遠古的滄桑變遷;陳舊的老屋散發著勤勞人民的藝術。散散無目標的漫不經心走路時,不時被怪兀老柳垂下那細長柔軟的柳枝拂在臉上、頭上、身上,像被長發少女的青絲,輕輕佛弄似的,心頭上溫潤着、麻痒痒的……
打着雨傘,盯着那新翠碧綠的柳葉上,那掛着霏霏細雨凝結的晶瑩水珠,蒼翠欲滴。啊——這片老屋,這條細水,真是“轎從門前進,船自家中過”的江南院子,令人神往的世外桃源,多麼迷人的江南水鄉!
還有那房前屋后水波蕩漾中,三五隻麻鴨白鵝在戲水呱呱引頸高歌,令人好想留在水鄉……。
濛濛細雨中,我舉起了我的老式鳳凰相機,想把江南和童年的記憶重疊后,留在永恆的底片中。
我多次舉起了相機,卻猶豫地按不下快門。
我從喧囂的鬧市過來,不就是想找到水鄉那一份寧靜、那一份平和、那一份散淡,那一份世外桃源的風光嗎?
可充滿鏡頭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車水馬龍。滿街的阿婆菜和萬山蹄廣告亂飛,飄揚的酒肆招牌失去了那份古韻。新潮前衛的廣告,不亞於如今大小城市的商業城、商業街的牌子,高懸挂在頭上方,直壓的人渾身躁熱心馬意猿!
“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我游水鄉時被黑壓壓的人群擠出了這樣的句子,我有些恍乎。商業味太濃的水鄉啊,蜂湧的人群如過江之鯽,只見人不見橋,直踏的那玲瓏剔透的小橋呻吟不已,直壓的小橋不再彎彎婀娜而是搖搖晃晃,空氣中瀰漫著的不是水鄉的清新,而是到處充滿的金銀元寶的味道……
我去哪尋找我彎彎的小橋?彎彎的月亮?童年的阿嬌呢?
我找不到我的夢中水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