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建國
一
周老師徒步走了20里山路，又坐了3小時的長途班車，才到達省城的人民醫院，在外科住院部醫務室門口，他徘徊了很久，才鼓足勇氣走進去，他對一位醫生說：你們買腎嗎？醫生用驚愕卻又迷茫的眼神兒看着他，半天才說：不買。周老師還是不停地跟醫生說，醫生顯然是有點害怕，起身走了。
周老師不明白，我願意賣，他幹嘛驚恐啊？心想乾脆我去病房賣得了，隨即就去了腎科病房，他一間間病房問：有買腎的嗎？誰買腎？可沒有一個人搭理他。這倒使得周老師有點迷惑不解了。
走出病房已經是晚上8點多鐘了，正想找個20塊錢一宿的小旅店住下，明天再賣，後面跟來一個中年女人叫住了他，這使周老師驚喜交加。
這位大哥，你想把腎捐了？
捐了？我不捐，我想賣錢。
大哥，你這個賣法沒人敢買的，人體器官不能隨便買賣，只能捐。
不捐，我就想賣點錢用。
大哥，我倒是有個辦法，你這麼明着賣沒人敢買，我暗地裡給你找個買主，但是你得說是捐，行嗎？
中，但是少了10萬不賣，你不能騙我啊！
腎在你身上我咋騙你呀？你明天11點到醫院門口等我，我帶你去見買主，價格你們自己談咋樣？
周老師半信半疑地答應了，晚上他還是走到火車站，在椅子上睡了一宿。
二
第二天他按時來到醫院門口，中年女人正等着那，她帶着周老師去了一家飯店見了一位老者。中年女人說明情況，周老師很不客氣一口價10萬，老者爽快地答應了，中年女人告訴周老師，明天先做一些身體常規檢查，等檢查的差不多了再商量簽署相關的協議，而且所有費用都由老者負擔。周老師儘管還在迷茫中，但他沒得選擇，只有豁出去試一試。
在焦急中周老師又挨過一宿，上午就開始做多項檢查，這時他才弄明白那個中年女人就是這家醫院的醫生，而且就是腎病科的。以前那些疑惑隨即減去了一大半。
晚上體檢結果出來了，周老師的體質還算健康，就差最後一項“血象配對”了，只要能配對成功，就可以把腎賣出去，周老師更加緊張了。
這最後的一宿真是難熬，周老師幾乎沒能入睡。
早上周老師懷揣上戰場的心態來到醫院，抽完血后老者把他帶到了病房。原來老者是為了他女兒才買腎的。躺在病床上的是位姑娘，儘管她蒼白消瘦，但是她臉上帶着親切的微笑，她得了尿毒症，已經到了後期，若是不能及時換腎，隨時都可能離開人世。
在床前老者聲音有些顫抖。
這位老兄弟，我這丫頭，命不好，她媽媽在她8歲時就去世了，她是跟着我吃苦受罪才長大的，沒想到22歲又得了這個要命的病，我都退休了，這幾年花了有20多萬，我跟親戚朋友們好不容易借到8萬塊錢，就想救閨女一命，大兄弟你看就8萬行么？
周老師看着病床上的姑娘，聽着老者這近乎懇求的話，他哽咽了半天，才咬咬牙說了聲：
中！
老者和姑娘的臉上都露出開心的笑容。姑娘擦了一下眼角上的淚珠問：
周大哥，你為啥要賣腎呀？
周老師臉色變得很不協調了，他依舊哽咽了半天才說：
我本不想說，可是我都決定把腎賣給你了，就告訴你吧-----
三
周老師，偏僻山區的一名代課教師，在這個窮山區已經待了8年，老婆和孩子都在很遠的縣城裡，他也多次想離開這個窮地方，但是，就是這裡，那些貧窮的孩子們讓他幾次都留了下來，因為在這裡從建國到現在都沒有一名學生考上過大學，他想等自己教出個大學生來就回縣城與老婆孩子團聚，今年真有一個學生給他帶來了希望，這個學生在兩次模擬考試中都達到二本的分數，這太讓周老師興奮了，他每晚都要給這個學生開小灶，甚至為他做好吃的，讓他跟自己住在一起。他期待着，必須讓他考上大學，打破這個山區歷來沒有大學生的悲劇狀態。
功夫不負有心人，這個學生也長臉，在高考中還真的考上了二本，被xx大學錄取。這個成就也震動了鎮政府，鎮長親自為周老師送來了“教書育人”金字牌匾，還發給他2000塊錢獎金。周老師高興得幾乎跳起來，他終於可以自豪地對所有山裡人說：我就能教出大學生來！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這名學生為了能多賺點錢上山挖蘑菇不慎掉下了山溝，把腰椎摔斷了，這個噩耗讓周老師驚恐萬分，他與學生的父親趕緊帶着這名學生去了縣醫院，醫生告訴他，腰能治好，但是住院手術及治療費需要12—13萬多元，對於這個貧困山區的窮學生來說這無疑是個天文數字。周老師近20年的心血也就隨之白費了，他不甘心，心想就算賣房賣地也要把這份成果保住，他要給這個學生治好病。他先後到鎮政府等有關部門求助，鎮政府給與了很大的支持，籌得了2萬塊錢，鄉親們也慷慨解囊，也籌得了2萬多元，但是遠遠不夠給學生治病的費用。他本想把自家唯一縣城的房子賣掉，但是看見正上高中的孩子這個念頭隨即打消了。他陷入了寸步難行的地步。在多次借貸無果之後他最終做出了一個意想不到且又大膽的決定----賣腎！
說道這裡周老師眼睛里閃起了淚花，姑娘蒼白的臉上也淌下了淚水。
四
化驗結果出來了，可是讓周老師徹底失望了：血樣不相匹配，無法移植腎器官。周老師絕望地離開了醫院，這次他再沒有辦法了。
五
回到山區的學校，他把自己關在宿舍里不敢出門，他沒有臉面見學生的父母。沒有臉面見鄉親們，主要還是沒有勇氣面對自己20年來的心血，那個本想在這個學生走進大學后就回城與老婆孩子團聚的設想成為泡影。假如自己就這樣走了，這20年的名聲將一落千丈，主要是他無法面對這樣一個殘酷的現實。
正在周老師精神陷入極度崩潰的邊緣的第三天，一封來自省城的快遞信件和一個匯款單又讓他驚喜交加。周老師疑惑着打開信件，信這樣寫道：
尊敬的周老師，本來我是買腎想救活自己，但是上帝不給我這個機會，得知你為救自己的學生賣腎深深地讓我感動，我真的沒有想到現在還有這樣的老師肯為教書育人付出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這是老師這個行業的欣慰和驕傲！
老師周老師，上天可能要把我帶走了，在我走之前我想繼承一個老師的心愿，把我治病的這筆錢來治癒我的學弟吧，這不光是為了學弟，也為了我能微笑着走在天堂路上......
署名：天使姐姐
匯款單上寫着“七萬元整”。
六
周老師忽然雙腿發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他失聲痛哭喊道：妹子，你在天堂的路上一路走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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