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陰了又晴,晴了又陰。清明節的細雨,從唐朝下到今天,仍不停息,把人們思親的心一點一點的淋的濡濕潮潤。
郊外的油菜花已經謝了,桃樹、李樹和梨樹也緊剩下蔥綠的一片肅穆。走在濕滑的鄉間小路上,默默的,人人都想着自家的心事。
春節才祭掃過,父親的墳塋又已長滿了茂盛的灌木、綠草,幾棵青松挺拔蒼鬱。在這樣的靜謐的所在,親愛的父親,您為兒女勞累一生后好好安息!
親愛的父親,您不會孤寂吧,祖父就在你斜對面,大伯、大娘還有好多好多你的親人無論生前的家在哪裡,你們所有人都最終回歸相伴着安息在家族的墳地,那座道光十八年的曾祖大青石墓碑字跡那麼清晰。
您知道嗎,上個月舅也走了,我們失去了最後一個無比疼愛我們的父親。那天,聽到表哥報來噩耗,我很後悔,因為自從前年離婚後,我害怕我的事情讓他和舅媽傷心又擔心,我再也沒有像過去那樣路過他們門前就要進去看望他們,聽他們說說話,而是只有節日才會專門拜訪,還為自己老是一個人去撒很多謊。父親,我小的時候,您常年“征戰”在外,很少回家,而一回家就嚴厲的檢查我的作業,所以我一直很怕您,尊敬您卻幾乎不和您親熱。是舅在學業的嚴厲外又那麼和藹可親,給我很多奮進的勇氣。當我怏怏的去到花店給舅買平生給他老人家送的第一捧鮮花時,“子欲孝而親不在”的幡然悔悟讓內心的傷感就像慘白的菊花和灰藍色的紙一樣無助。
明年的清明,我們要送舅的骨灰回他的老家安葬。好遠好遠的地方呀,這是我們二十幾個血親兄妹中的絕大多數第一次聽說大姨、舅和母親的老家在哪。舅的最後願望讓我們常想,很多人孩提時就離開了老家,甚至都不出生在老家,為什麼死了卻非要回歸祖墳呢?像您和舅一點家鄉的口音都沒有,家鄉會認同你們嗎?您知道嗎?女兒我被別人問的最多的一個問題是“你是哪裡人?”被問的多了,自己便十分懷疑,沒有一個純粹的地方的口音的人,算是哪裡人呢?可是您和母親都沒有鄉音,我們更何處尋覓?我總覺得,在咱們的文化中,沒有一種純粹的口音顯得很漂泊,很沒根,很無依,就像別人都入了團,入了這個黨那個黨,而你是散兵游勇,哪個組織都可以在一起卻沒歸宿感,哪個組織又都可以不接納你而沒安全感。
父親,風又起了,您安息吧,女兒明年春節再來祭拜您。在回去的路上,我知道,在一片蔥綠的肅穆中,櫻桃樹的果子青青澀澀的,已經在變黃了,就像萬家兒女年年今日思親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