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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桃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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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櫻桃出生在秦巴山系鳳凰山腳下那個叫櫻桃的小山村,因為出生在櫻桃成熟的季節,父親給她取名櫻桃。為了保佑她一帆風順,母親還在房前的空地里為她栽了一棵櫻桃樹,櫻桃樹和櫻桃在那個貧窮的角落一起成長。

  二十九年前,那個炎熱如火的四月,櫻桃在母親的精心孕育中如期而至。家人都盼望她是個男孩,可惜落地的那一刻,被奶奶的一聲埋怨“怎麼又是一個女娃”,似乎給她的命運塗上灰色。

  櫻桃出生的第三天,好強而無奈的母親就開始為家人做飯,因為她的奶奶和爸爸都要在生產隊幹活。也許因為母親身體太虛弱,也許因為連續生下2個女兒感到失望,母親在試着下床時突然暈倒,絆倒了電壺,“一聲驚雷”過後,就是一聲驚叫,母親的左腳被開水燙傷。家裡除了母親就是一歲的姐姐,還有才出生三天的櫻桃。不知道母親在地上躺了多久,也不知道她有多疼。母親沒有流一滴眼淚,沒有呻吟一聲。爸爸回家吃午飯時,才看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母親,他萬分心疼地抱起母親,連忙給她擦燙傷葯。因為在月子里,母親不能去醫院治療,也不能打針吃藥,就這樣在床上躺着,照顧櫻桃這個不受歡迎的小生命。母親的腳因此而落下後遺症,成為殘疾,左腳肌肉慢慢萎縮,影響到生活。

  也許櫻桃的出生就是一個悲劇,按現在的計劃生育,她是不該在那個時候出生的。算起來就是她姐姐剛半歲,她就悄悄進入了母親的身體,而那個時候,母親還在產後恢復期。如果在今天,櫻桃也不會來得毫無準備,她的母親也不會遭受那樣的罪。

  櫻桃雖然讓奶奶生氣,讓媽媽受傷,可很討爸爸喜歡。天生聰明伶俐,乖巧可愛。剛學會走路,看見爸爸回家就上前擁抱,嘴裡還不停叫着模糊的“爸爸”,爸爸也因為櫻桃的殷勤而特別疼愛她。

  沒有電腦和電視的年代,爸爸唯一的愛好就是讀報。爸爸最愛看《法制報》,每一期報紙來得都很遲,但是爸爸都會認真閱讀,還把精彩的部分給鄰居講着聽。櫻桃很喜歡聽爸爸講法制故事,有拐騙兒童的、有販賣假藥的、有調包事件的、有貪污受賄的……一件件血淋淋的犯罪案例,給村裡人以最好的警示,讓櫻桃從小就明白正義,喜歡高尚,懂得法律。

  記得五歲時,走在上學路上,路過衛生院時,一位給醫院砸石炭的工人順手扔一塊石炭,正打中櫻桃右眼眉骨,幾厘米長的口子,鮮血順着臉頰如雨而下。櫻桃並不害怕,一隻手捂着傷口,快步走近那個工人,大聲訓斥“你把我打傷了,你看怎麼辦?”那個衣衫襤褸的人沉默無語,櫻桃便走進衛生院,找到院長。見此情景,院長說他負責給包紮,直到看好為止。落後的醫術,讓她的臉上留下傷疤,現在都還看得清清楚楚。櫻桃為了掩飾傷痕,一直留短髮,劉海正好遮住了那個悲傷的印記。正義第一次捍衛了她受傷的心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記憶永遠抹不去,6歲的櫻桃在暑假裡被開水燙傷的情景。那是暑假,炎熱炙烤着大地,樹葉打着卷,蟬悲哀的哭泣。櫻桃的爸爸媽媽都在幹活,把她寄養在嬸嬸家裡。嬸嬸好心好意給她煮剛剛成熟的玉米棒子,櫻桃走進灶台時,一大鍋沸騰的水從她的脖子沿着身體如瀑布般瘋狂瀉下,全身除了臉之外,全部嚴重燙傷。她在醫院靜靜地躺了4個月,傷口才漸漸恢復。左腿膝關節處留下了一大塊傷疤,因為是夏天,傷口發炎而致。在櫻桃的記憶里,她一直不穿裙子,怕別人嘲笑。

  櫻桃雖然多災多難,但是學習很好,也特別喜歡勞動。考試經常得第一,經常幫爸爸媽媽幹活,還特別喜歡照顧那棵櫻桃樹。她一天天長大,櫻桃樹也一天天長高了。8歲那年,櫻桃樹第一次開花了,就在有幾分寒冷的二月,粉色的櫻花在半山腰的土房前,顯得分外惹眼。櫻桃每天上學放學時,都要看看櫻桃樹,看它結果沒有。那一年櫻桃樹沒有結一個櫻桃,不知道為什麼。

  從第二年開始,櫻桃樹如期開花,如期結果。那酸酸澀澀的小櫻桃,每年都等不到完全成熟,就被嘴饞的小孩子提前分享。孩子們對那棵櫻桃樹呵護備至,就像櫻桃的父母呵護櫻桃一樣。

  櫻桃在家鄉那所破舊的九年制學校里,過着凄苦而快樂的求學生活。老師寵愛她的出類拔萃,學生佩服她的德才兼備,父母喜歡她的體貼懂事。一直擔任班長,做老師的好幫手;一直當同學群里的領頭雁,做同學的好榜樣;一直當父母的好女兒,照顧父母,孝順父母,回報父母,感恩父母。村裡人眾口皆碑,櫻桃只能做得更好。

  1998年6月,那年櫻桃15歲,不知不覺長大了,要面臨人生第一次真正的升學考試。櫻桃在爸爸媽媽的鼓勵聲中,在老師厚重的期盼聲中,考上了市裡的衛校。

  四年的讀書生活,知識豐富了櫻桃的心靈,歲月也豐滿了她的身體。進校時,她瘦弱而膽小;畢業時,她高大而壯實。學業優秀,一次次獲得學校的獎勵,一次次受到老師的表揚;然而並沒有改變櫻桃的命運。2002年6月畢業,就意味着失業,就從這一年開始,安康的大中專院校學生畢業不分配,需要自己找工作,櫻桃到哪裡去找工作呢?她鬱悶到了極點!

  在父母的精心開導和幫助下,櫻桃在生她養她那個貧窮的山村開起了診所,醫術還不錯,鄉親們有口皆碑。總算父母的錢沒有白花,自己的學沒有白上。

  漫步在救死扶傷的道路上,小心謹慎,不能出一點差錯。四年的實踐中,櫻桃治病的技術比較老練了,收入也比較穩定了,她也開始了她的愛情之旅。

  都說醫生和老師是絕配,櫻桃在眾小伙里選擇了一位比較英俊的先生,而且這先生曾經是她的語文老師。上學時對她特別關照,儼然是長兄對小妹的疼愛。但是那時候,好像櫻桃並不喜歡那個老師,因為她的心裡只有學習,要用知識改變農家女苦澀的命運。

  因為彼此都很熟悉,都很了解,2006年五一,他們合著幸福的節拍走進結婚禮堂,開始了人生的另一站。然而櫻桃怎麼也沒有想到,婚後的生活竟然如此不和諧,甚至是矛盾重重。好靜而愛面子的老師一下班就躲進卧室,或看書,或備課,從來不管櫻桃餓不餓,累不累,渴不渴。這讓櫻桃萬分失望,本以為自己背負師生戀的壓力能換來丈夫的同情,優待,疼愛……

  櫻桃開始學會忍受,把自己的想法告訴自己的丈夫——曾經的語文老師,然而他依然沒有改變,而且還變得怪異。不讓她接男人的電話,不讓她和非患者的男人說話,不讓她拒絕自己的任何要求,這讓櫻桃忍無可忍。在一次次和諧談判中,因無效而分手,分手時櫻桃已經懷孕四個月。

  櫻桃終於走出困境,孤單無助的呵護腹中的寶寶,一天天膨脹着她的身體,她毫不猶豫做出抉擇,要把寶寶生下來。儘管很多人都無法接受她的決定,但是她很堅強,很堅定。在臨近分娩的日子裡,櫻桃一次次出現在市中心醫院,她希望她的寶寶能夠幸福出生,彌補出生就沒有爸爸的缺憾。

  2008年冬天,寒風凜冽,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裡,櫻桃的預產期到了,在母親的陪伴和照顧下,她住進醫院,期待做母親的那一刻。在產房裡,到處都是刺耳的哭聲,然而櫻桃卻哭不出來,她忍着劇痛,一點點感受,一絲絲裂縫,寶寶掙脫母體,一聲尖叫,順利從她的身體滑出。“好漂亮的女兒!”醫生欣喜的聲音給了櫻桃莫大的動力,她緩緩挪動身體,無力的伸出右手,輕輕撫摸她心愛的寶貝。她的臉頰蒼白,寶貝臉頰紅潤,紅白相間,定格成一道美麗的風景。她親吻着寶貝稚嫩的臉頰,她的眼睛掙得又圓又大,她的心裡在自言自語:長得多像她的爸爸啊!

  櫻桃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淚水情不自禁地滑落,她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我在醫院裡,寶寶出生了,長得特像你!”電話里傳來意想不到的聲音:“櫻桃,快告訴我你在哪家醫院,我馬上來看你,馬上來看我們的寶寶!”櫻桃突然不疼了,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更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打那個分手后從沒有打過的電話。

  一小時后,曾經的丈夫翻山越嶺,一路艱辛,包專車出現在醫院裡。當他看到櫻桃時,他不顧一切,彷彿忘記了一切,親吻着櫻桃,撫摸着寶貝。這一刻,他好像要把近半年來欠櫻桃的吻全補償給她;這一刻,他好像要把170天遺失的愛全部還給櫻桃。櫻桃就像久旱的土地,瘋狂地接受雨水的滋潤。房間里,只有原本不該分離的一家三口,他們把幸福彌散在這間房子的每一寸空間,他們把久違的愛在這個蒼白的地方換了回來。

  不知道是寶貝給了他們的婚姻一劑良藥,還是他們想給寶貝的成長一份完整的愛,他們在分手半年後又走到了一起。這一次,他們都變了,丈夫變得體貼,大度,有責任感了;櫻桃變得寬容,嫻熟,懂得珍惜了。他們在眾人的歡喜聲中,重新開始了愛的旅途。這一次,女兒成了愛的重心,一家人都圍着她轉,她笑家人就笑,她哭家人就愁。她的快樂就是全家最大的快樂,她的幸福就是全家最美的幸福。

  或許幸福就是一對沒有眼睛的翅膀,它總是在不經意時一擁而蹴。櫻桃的寶貝健康成長,櫻桃的診所也迎來農村合作醫療的扶持和優待。小診所似乎一夜之間變成了大醫院,各項先進設備陸續入住她的診所,她還聘請了兩位資質醫生幫忙,鄉親們再也沒有“看病難”的埋怨了。櫻桃的診所門庭若市,一幅幅錦旗悄然依附在診所潔白的牆壁上,在那間寬闊的房子里熠熠生輝,父老鄉親的健康指數大幅提升。

  不知道是善有善報,還是蒼天有眼,在櫻桃的苦苦經營中,愛情和生意一樣紅紅火火。他們就在那個鄉村蓋了新房,買了新車,寶貝也已經上學了,還領養了村裡的一位孤兒。在他們眼裡,那個孩子比自己親生的還重要;在他們心中,那個鄉村的生活比都市更舒心,更愜意。

  挺過嚴寒,還有誰會拒絕早春的的東風?曾經給予櫻桃美好期盼的櫻桃樹又開花了,或許曾經它也悲傷地哭泣過,但淚水過後就是期盼的歡樂,艱辛過後就是渴望的幸福。櫻桃樹伴着鄉村淅淅瀝瀝的春雨在寬闊的公路旁默默綻放,將鄉村的早春染成幸福而迷人的淺粉色。

  城市依然人流洶湧,車來車往,喧囂而無法寧靜,只有櫻桃堅守的那個鄉村依然平靜如初,幸福寫在日子的每一個細節,快樂駐足在生活的每一個角落。

  沒有人知道曾經拋棄她的丈夫是否會懺悔,是否會受到道義的責罵,但是現在櫻桃卻享受着這樁婚姻的甜美;沒有人知道她曾經怎麼艱辛地呵護腹中四個月的生命,是否會憎恨丈夫衝動的過錯;沒有人知道熱愛生活的櫻桃曾經是否把遙遠的幸福守望,但是她此時此刻沐浴着陽光的溫暖,享受愛情的滋潤,陶醉在家庭的甜美……

  生命本是無法永恆的,但是心與心之間是有靈犀的。就在櫻桃享受幸福的一個個夏季,那棵與她相依相伴的櫻桃樹一直挺拔,枝繁葉茂,碩果累累,一顆顆櫻桃紅遍山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