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懂事的時候起,母親一直教育我說:
“要好好讀書。不要像我這樣種田,要考上大學,要去城裡工作。”
這是老媽子的原話。
於是我一直都覺得,當農民很貧賤,種田很辛苦,我一定不能再走老媽的老路,長大了一定要擺脫農民這個身份。
可我註定要當一輩子農民,高中三年級的時候,就要考大學的時候,我和同學因為某個問題產生了糾紛,在校園裡進行了一場追逐,隨後酣戰了大約30分鐘,精疲力盡之後,彼此受傷,後來被老師和同學送至醫院治療。
當然,兩人後來都被學校記過處分。
而我,幾個星期後,懷着年輕人的衝動,放棄了高考,失去了一個或許能夠不當農民的機會。
那時,農民要進城,有兩個出路:
一是考上大學,二是當兵。
那時,當兵一樣競爭很是激烈。
老人說,我家老房子有當兵闖出去的風水。堂哥就是當兵出去的,和越南打仗后,已經安排在某大城市的某個部門任職。
穿上了西裝,繫上了領帶。
我雖然小細胳膊小細腿的,但是身體條件特別的好。
那個時候,我是不可多得的高中生,於是,我沒有費過多的周折,當兵了。
那個時候,是1986年。
這年,我這個農民走進了部隊。
在部隊多年的摸爬滾打,幾番折騰后,我還是沒能走出大山,而是回到了生我養我的的地方。
農民繼續當著。
從此,故鄉的山也美,故鄉的水也甜。
故鄉從此有我的足跡。
吃的青菜,自家種的;吃的肉,自家喂的;
吃的水果,自家山上摘的;香噴噴的大米飯,自家拿鐮刀田裡割的。
石榴花開時,有我採擷的身影;稔子成熟時,我在樹叢中。
什麼都是綠色的。
電視上什麼瘦肉精、蘇丹紅的危害跟我無緣。
什麼PM2。5,什麼空氣污染與我無關。
想着我活到一百歲,身上的肉都不是飼料的。
當農民真好。
在農村,想幹活就下地,不想幹活,睡至五更天。
在農村,我的生活我做主。
一晃,20多歲的帥哥,在山旮旯默默的呆了20多年,成了鄉音不改鬢毛衰的老人。
我這個農民,有滋有味的活着。
無怨、無悔。
可我不是一個人活着,身邊還有她。
她一直在我耳邊說,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經不起這人在耳邊大半生的嘮叨,
我這個山溝溝里的人,終於決定到外面感受燈紅酒綠的世界。
於是,2012年的春天,我來到了某座城市。
只是,城市給我的感覺:
道路,不是人走的。
花草樹木,長的有些刻意。
更可笑的是,城市人拼死拼活的把自己弄進水泥盒子里,
說這就是家。
可是,
這所謂的家也只有70年的使用權。
想着我那百年不倒的磚瓦房依舊見證着我的來往,這些城市人幾十年後又要去哪裡?
城市裡呆了好幾天,睡之不香,食之無味。
她對我說,
做保安吧。
於是,我在她的安排下,試着做了幾天的保安。
那天上班,一個孩子被大人從外面拖了回來,五體投地的被按在大堂的地板上。孩子不斷地求饒說:“爸爸,下次不敢啦。”但大人還是揮起他那有絕對權威的手噼里啪啦的給孩子一頓好揍。
“起來,看着,再不學好,你將來就跟他一樣。”男人指着我,對孩子凶神惡煞般的吼道。
我這個農民工成了別人教育孩子的工具。
她對我說,
做廠長吧。
於是她安排我做了好些天的廠長。
那天,一向威嚴的老闆看到一個客戶,為了把生意做成,老遠就伸手與客戶握手問候,並且把腰彎成90度,嘴裡不斷地說些言不由衷的恭維話,給我的感覺客戶就是他爹。
可想而知,我這個廠長更需要比老闆有過之而無不及。
很是糾結,
我這個自由自在的農民,
為何要在這裡給人當孫子。
受不了城市人情的淡漠,受不了相見不相識的孤單。
適應不了城市人的爾虞我詐。
我是農民,我要喝我山後的山泉水,走我山間的小路,摘我鄉間漫山遍野的山茶花。
遠離喧囂,享我清凈。
我是農民,農民就該在農村。
農村有我的天,農村有我的地,農村有我的尊嚴。
現在,我已悠然的走在鄉間的小路上。
父母在前頭,
我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