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的港灣
作者春常
小時候在老家蔸蘿村，有一次父親從腦蓋尖（村裡一地名）回來，帶回十幾片樹葉給我，並說：這是銀杏葉，拿去夾在你最喜歡的書中做書籤吧，這葉子防書蟲的。哦？我好奇地仔細地看着那些片葉子，象蒲扇的形狀，卻很小巧、精美，葉面有粗細均勻的紋理，真好看。我沒有什麼最喜歡的書，只有幾冊課本，就在幾冊課本里我最喜歡的書頁里都放一片，其餘的就放進了父親的那些線裝書里，想把正在那裡面製造“迷宮”的書蛀蟲趕走。
多少年過去了，我時常會憶起小時候總愛在書里翻開那些“書籤”，將它們一一審視一翻之後，又把它們夾進書頁里，每次合上書，心裡總是美滋滋的，因為它永遠都是那個完美的模樣。而今，每當我走在新城的人行道上，從一棵棵銀杏樹傍走過時，那親近感便會由油然而生，內心感到無比愉悅。我總是放慢腳步，仰着頭看着滿樹新綠的枝頭，就想一片一片都看個遍，小巧的葉兒，就象孩子們想象中精靈的翅膀，我喜歡它的形狀和顏色，還有那葉面上的紋理，如唇般靈敏似的，象是它的視線？總讓我覺得它有着和人類相近的語言和感觸。我好象想要聽到它說什麼，更想要對它說出什麼，但好象不需要聲音傳遞，就是心中感知它是看見我的，如同我看見它一樣。
是自然的語言，風拂千般柔情，由遠及近地盡情地相擁而來，吻過銀杏葉深綠的脈絡。此刻，有無數晶瑩的露珠滑落，似途中追求者的汗珠，在晨曦中閃着金黃耀眼的光芒，無聲，卻很燦爛；似孩子們奔走時眼角和額頭的潤澤，伴隨着天真活潑的歡聲笑語；似守望者眼中痴情的淚花，急切卻語塞直至內心的涌動平息……濕潤幾多塵埃，不再如往昔般飛揚。
走在一棵棵銀杏樹下，我不再厭煩公路中間飛奔的車輛揚塵而過，不再緊張悅耳的汽笛驚擾我脆弱的心臟，銀杏葉萬千細語如佛者誦讀聖經要為你洗滌內心的雜亂。在這綠色延伸着的街道，只覺自己容身在一個綠色港灣里，彷彿任何時刻都擁有微笑，如晨曦那般美妙，勾起無限希望冉冉升起……
披肩的秀髮在潔凈中飛揚着輕舞，秀出了追逐的節奏感。路人的眼神中輝映着這綠的安然，帶着對美的不經言表的觸動，消融着內心的不安與煩悶，迎向未來的路口。
不知何時在樹下停住了腳步，在我的感覺里這是一個無比寬敞的綠蔭之所。森林中的色彩，一種幸福的顏色，來自大自然的溫馨，崗哨一般的身姿，是林海中模特兒……小憩間，彷彿有琴聲在葉間悠揚，是樹心傳出優美的輕唱？我真是沉醉於此了。
想繼續在樹下棲息一會兒，想掂起腳摸摸枝頭的葉子，摘幾片帶回家再夾在我喜歡的書面里……也許是因為我已經長大了，不忍心驚擾我心愛的樹友。它的每一片葉都讓我愛不釋手，簇擁着的碧玉般的葉，就是它的秀髮，是它健康的美，也是這座新城的健康之美。我呼出愛的氣息，看它優美地搖曳着幾片葉兒，就當是我們之間的語言。告訴它我不再把它夾在書中驅趕書蛀蟲，我要珍惜與它的相互依存，從而驅趕我內心的孤寂和思緒的煩雜，讓我擁有寧靜的空間，聆聽生命中更完美的樂章，讓思緒的島嶼芬芳幽香。
2012-06-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