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天,爽朗中夾雜着煩悶,細胞里的濕潤隨着季節的變化慢慢風乾、慢慢淪為枯澀。母親離開我,已然三個秋了,抬起頭,望着窗外灰暗的色彩,心,總是那麼沉甸甸的,無法釋懷。雛菊花開,而,故人何時才能歸來?
聽着身旁不屬於我的那個世界的聲音,聲聲救起心扉。這樣的日子、這樣的地方、這樣的人,生命僅僅就是如此簡單、如此乾淨而已。腦海里朦朧着霧色,彷彿身臨那遠山的迷濛,帶着深深的凄涼,散發著詭異的心情。也許,生活,就該這樣,何以清晰?何以迷離?
又是一個七月十五,聽祖輩們說,陰曆的七月是鬼魂們出入陽間不需要通行證的一個月。這個月是它們僅有的假期,讓它們在休假的期間來到陽間,看看自己生前的地方,熟悉的環境、熟悉的人、熟悉的感情、熟悉的沉淪。
沉淪,這一世一生的憧憬,只在緊閉雙眼的剎那,一切都已消散,何以為沉淪?生活本就是一份沉淪的美,生命只是完成這份美的載體而已,再美的季節、再美的相遇,都會隨風飄散,都會成為回憶。誰還在今生今世里記起曾經?想起過去?
奈何橋,兩岸兩世紀,捧一碗孟婆湯,前世今生早已斷了天涯。即使回到陽間,還能回顧什麼樣的繁華?什麼樣的蒼茫?其實,生命就是這樣,一次便罷,誰還有來生去延續今生的悲悲喜喜?人逝如燈滅,吹灰的瞬間,失去,便真的失去了。
我總在花下,期待薄霧裡,有着熟悉的身影歸來。像遠山的白鶴,又如近水的狸鳶,哪怕只是一抹浮雲,也能喚起我新鮮的記憶。我在等待,等着那如夢如幻的邂逅,與故人再次相逢在雛菊開放的時候,哪怕僅僅就是一縷青絲,我也情願一生守候。
思念你,母親,總在這樣的孤獨里,淡淡追憶着你的溫柔。這是你走後的第三個七月十五,我卻身在遙遠的天邊,不能為你親手獻上鮮艷的雛菊,這裡的天,很藍很藍,像佇立在天空的包裹里,你那裡的天,藍嗎?
心,隨着思念抽動着氤氳,風起的日子,對你的思念,顯得格外凄零,格外沉溺。一個人,感受着思念的心酸,澀澀的滋味環繞在心頭,卻不知如何說出口,這樣的時刻,這樣的蕭條里,誰能為我埋葬一襲長衣?祭奠我死去的心?
很怕,這種凄涼的感覺,一個人默默地望着遠方,家鄉的方向,誰能讀懂那飄渺的塵沙,捎來了什麼樣的荒涼?坐落在天際邊緣的我,卻感受不到溫熱的空氣,寒冷的冰凍將我深深包圍,心,隨着冷冷的風,飄向了哪裡?又將在何地棲息?
雛菊花開的世界,漫山遍野的孤單,那深野荒蕪的地方,可否有我期盼的歸來?母親,你的世界是否依然有我的惦念?讓你心暖如同當年山下花開的季節?山上快要飄雪了,如今的我,孤零零得伴着斜陽,灑在蒼茫的大地上,是影子在顫抖還是斜陽在搖晃?
心內,總有一首歌,唱着回憶,哼着孤單。陪着我在沒有你的日子裡,學會獨自感受滄桑和凄婉。我沒有流淚,是因為淚早已成煙,飄去天邊,那印染着母親微笑臉龐的世界,讓思念載着我的心碎遠遠眺望我親愛母親的世界。
母親,對不起,又是一年七月半,我卻不在你身邊,不在你的墳頭,淡淡看着雛菊花盛開,悠悠唱着思念,純純地期待你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