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去灕江時,正趕上灕江的豐水期,充足的水汽渲染得整個灕江若隱若現,似隱似離,遊覽灕江時,小雨方歇,清涼的空氣裹着兩岸聳立的山體,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着彩色的光輝,為原本就甲天下的灕江平添幾分瑰麗,竹排順水而下,岸上鳳尾竹欣長撩水,擾動魚鷹,青竹后,有人家的炊煙渺渺,遠處沙地,鷗鷺與青牛并行,倘若臨近暮日,便有青幕飄散來,暗紫涌動,將漁人縮成黝黑的背影,在暮光中漸漸隱沒。而後是一串清脆的笛音。
呵,若是詩人居於此地,目光所及便是詩情,必定有詩詞傳唱於世,即便是常人隱居於此,常年面對此等風光,也是無比幸福吧。
竹排靠岸,我登上石階,敲開一束柴門,主人好客地搬來竹椅,捧着香茗,我們便就着竹影閑談,想起方才問題,便迫不急待地詢問主人。主人並沒有立即回答,品着香茗,若有所思,良久,才抬起頭,直視我的眼睛,他清亮的眸子透着閑散與哲思。
“哦,每天都是如此。”
主人的答案頗讓我感到意外,本以為居於此地的人將以山水為幸福,沒想到卻是這樣淡然的品析,平淡卻不平凡,我環顧小屋,沒有所謂的詩詞書畫,僅是平常人的家設而已。我忽然湧出莫名的敬佩來,再看主人,生活將他打磨成蒼老的樣子,可他的姿態告訴着我,他很幸福。擁着這一方山水,不喜,居陋室,不悲,每天看日升日落,只有幸福的姿態。
感覺不到幸福的存在卻幸福的生活,是怎樣的脫俗啊。
我突然想起冬天在機場遇見的海南女孩兒,那天,正好遇上大雪,班機停誤在旅客的抱怨中,女孩兒在雪中舞蹈歡呼,與她交談時,她告訴我,她是來北方體驗冬天的,見到了雪,卻沒有見到雪飄落的樣子,這次誤機,正好圓了她的夢想,她細數雪花,觀察着每個雪花的形狀,她的相機中,存了好多綺紅的身影。她說你們多幸福,可以擁着雪花入夢。
幸福嗎?雪花飄落時,我已不會像她那麼激動,不過,每當雪花飄落時,我也會細細欣賞它們飄落的姿態,心裡有說不出的快樂。原來,幸福已經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只是我沒有感受到而已。
我忽然明白,幸福是增減的,開始持續增長的幸福指數總會讓人有怦然心動的感覺,後來心跳的感覺越來越少,最終歸於平靜,似乎一切都沒發生,有人會悲嘆,幸福遠離而去,可我反要祝福他們,因為幸福已融入他們的生活,成為了他們自己。人是易於滿足的,可人卻容易將平淡歸於不幸,他們總是在0。99999……的道路上不停的奔跑,那麼,我為他們感到慶幸,因為他們的幸福一直在他們左右,只要慢下腳步,靜下心來,就能體驗到幸福淡淡的味道。也有人不滿足於他們的現狀,不停的轉換着幸福,那麼我將為他們感到深深的悲哀,當新鮮感消失時,他們會發現握住的只是幸福的軀殼和自己行將就木的軀體,沒有幸福的滋潤,只能孤單度日,沉浸在不真實的回憶中。
生活就是藏着幸福的地方,時間為他化了妝,往往沒有驚鴻一瞥,母親看着孩子長大,欣喜隨着操勞減退,可總會感到付出后的喜悅。老師看着學生,慈愛的教導每一個學生,粉筆灰輕輕蓋住快樂,卻擋不住老師目送同學是的滿足。
無論是家長,老師,海南女孩兒,漁家漢子,或是我自己,其實都應認識到,幸福其實從未減少或離去它每時都在牽動我們的神經,它與我們的呼吸是如此的相似,以至於覺察不到它的存在,其實,只要靜下心來,品味生活,幸福,與我們如此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