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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守望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我把它寫出來,以告慰那逝去的秀兒!

  ——題記

  @話別

  冀中平原,一個普通的村莊,一戶還算富裕的家庭,青磚瓦房,院落里的槐樹在夜幕下支撐着天空,好像在說著什麼!

  一盞煤油燈下,秀正為丈夫縫補着學生式的制服。

  “文!不去怎麼能行,再有一年你醫學院就要畢業了,你一定得去!否則老爺子一定不答應。”

  燈光下,丈夫猶豫着,鼻樑上那副眼鏡折射着煤油燈的光亮,是啊!內戰的陰霾已籠罩了上海,在上海醫學院還能夠正常的學習嗎?這兵荒馬亂的,把妻兒老小撇在家裡他怎能放心?

  秀望着丈夫,愛憐的眼神里多想讓丈夫守在身邊,可一旦放棄學業,這幾年的心血豈不白費。

  “文!還是去得好,明天就動身吧,不要再遲疑了,家裡的一切有我呢,”妻那雙美麗的眼睛燈光下閃着淚光,文遲疑着。

  炕上六歲的兒子還沒睡,“去吧!爸!家裡有我呢!”

  “乖兒子!有出息!將來一定比爸強。睡吧!我的寶貝兒!”

  五個月的小女此時已甜甜的進入夢鄉,臉上還帶着甜美的笑意!文輕輕的吻了女兒一下。

  “好女兒,爸明天就要去上海了,再回來的時候一定給我的寶貝兒女買好吃的。”

  第二天,一大早,像往常一樣,文掂着行李走出家門,“路上要多保重!”妻再三叮囑着。“秀!照管好孩子!我走了”

  誰知,就是這一別,竟成為永別,四十年的期盼與等待,從此,杳無音信。

  @守望

  一年,兩年……那守望的心等過了春天,秋天還會遠嗎?飛雁去了,燕子又迴轉,等走了月缺,又等走了月圓,一次次的等候,卻一次次的望眼欲穿!

  “文!你在哪裡?我這顆心已經等碎!”

  歲月為何如此捉弄人,往事如煙,有多少個不眠之夜,秀都以淚洗面,與文相處的日子,還恍若昨天,想你的淚早已經流干,千百次只能夢中相見。

  又是春天,妻子攜一雙兒女在初春的原野挖着野菜,兒子歡快的追逐捕捉着蹦跳的蚱蜢,女兒采了一朵花,別在發間,一隻蝴蝶在頭頂盤旋,女兒蹦跳着拍着小手。

  “哥!快看,好美的花蝴蝶!”

  “媽!你不是說爸春天就回來嗎?”

  兒睜着一雙天真的眼睛,認真的看着母親,父親的印象隨着時光的飛逝已漸漸模糊,依稀還記得父親高高的,戴一副眼鏡,文質彬彬的模樣,在孩子的心目中,父親是能夠醫治百病的神醫。

  “是啊!你爸爸快回來了,這不迎春花都開了嗎?”

  此時她心裡酸酸的,望着自己的一雙兒女,俏麗的面龐已被歲月風蝕出皺紋,黝黑的發間也平添了根根白髮,

  “狠心的文!這些年你到底在那裡?是死是活總得有個信吧,為什麼扔下我們娘仨就不管了呢?”

  風中他理了下被風吹亂的頭髮,那張清麗的的面龐,浸着淡淡的憂傷,幾滴淚悄然滑落臉頰,與文在一起的時光又在眼前回放,當初村裡不知有多少人誇她嫁了一個好丈夫!

  “媽!你又流淚了,又在想爸了嗎?爸長得很帥嗎?他是不是把我們忘了?女兒懂事的問着。

  “傻孩子!爸怎麼會忘了你呢!聽說你爸在海峽那邊,他也在等我們呢!”

  “那他為什麼不坐船回來呢?”

  夏天到了,屋外正下着大雨,院內那棵槐樹更綠了,風搖晃着樹枝,撕扯着葉片,雨從房頂的瓦口急速的躥下,兩道如注的水線在地面濺起花,疾雨敲打着這個無奈的世界。

  秀望着窗外:文在風雨中打着傘推開街門,來到院里,

  “我回來了!快來接爸爸!”文喊着身上滾動着水花,這一幕不知在夢中出現了多少次,屋外的雨下得更大了,一個響雷把她驚回了現實,這難道就是命!女兒望着母親,知道媽又在想爸爸了,可爸長得什麼樣,當時剛出生五個月的她怎麼會知道呢?

  “媽!我回來了,十二歲的兒子已經回來了,渾身上下濕了個浸透。

  “你這孩子,也不知道避避雨,看把你淋得。”

  看着落湯雞似的哥哥,“哥!看你那傻樣。”六歲的女兒用手指着哥哥說。

  母親看着一雙可愛的兒女,這輩子就是吃再多的苦,自己也認了!

  秋天,庭院里一架絲瓜開着正盛的小黃花,在綠葉的縫隙間垂下幾根尺把長的,秀摘了一根獃獃地怔在那兒,她想起當年和文一塊種瓜搭架的形。

  “媽!我來幫你摘,”兒子也長得這麼高了,像他爸一樣!轉眼五年的高小跳着級三年讀完了,後來女兒也上學了,但必須到鄰村去,幾個人做着伴每天上學放學的,女兒在班裡的成績很好,秀鼓勵她說“女兒啊!好好學,將來好出國,留洋,到了外邊就見到你爸爸了,”女兒從上學那天起就懷着這美好的願望,發誓一定要好好學習,將來出了國,一定要找到爸,爸爸!你為什麼不給家裡寫一封信呢?如果有了地址女兒好給寫信呀!

  女兒每天都懷着美好的願望,穿梭在上學放學的路上,一雙小腳踩走了春秋,踩走了冬夏!

  “爸!如果有一天在路上你見了女兒,還認的女兒嗎?”是啊,女兒長大了,出落成一個漂亮的姑娘,她讀了一本本書,寫滿了一本本的字,多想給父親寫一封家信,把十幾年的思念一吐為快!可父親你到底在哪裡呀!

  院里那棵老槐樹在風雪中靜默着,像一幅古老的水墨畫,幾支枯枝幾乎承受不了雪的厚重彎的要折了,秀坐在炕沿,頭髮像雪一樣斑白了,儘管穿了不算薄的棉衣,卻掩不住她瘦弱的身體,炕上兒子的一雙兒女正在玩耍着,不停地喊着奶奶。聽着孫孫甜甜的聲音,她笑得合不攏嘴。

  今年她明顯的老了,秀佇立在風中,像那棵老槐樹,當年的那個俏媳婦,已讓歲月遮了容顏,一生的守望為了誰呢?是孩子,還是丈夫,她自己有時也說不清楚,或許二者都有吧!

  四十年,一等就是四十年,一生有幾個四十年!幾十年的風風雨好像還在昨天。

  秀有時獃獃地望着遠方,她昏花的眼中彷彿看到文正在回家的路上,她好像又看到自己拉着一雙兒女的小手正從遠處走來,走着走着!轉眼間兒子長高了,女兒長大了。兒子身邊又多出了一個兒媳,女兒旁邊又多了一位女婿,歲月真像演電影似的。

  是啊!孩子們都成家立業了,秀這顆疲憊的心也該休息休息了,也該好好的享受晚年了。

  在老人家七十歲那年,當年那個俏媳婦的生命卻已走到了盡頭,她靜靜地躺在那兒,全家守候在老人的身邊,她好像要說什麼,欲言又止,女兒明白她的意思,“媽!爸一定會回來的,放心吧!”老人的眼角滑下了一行熱淚,淚光中彷彿閃現出:文提着行李,戴着眼鏡,風塵僕僕從外面的世界闖了回來。這一幕永遠定格在秀的腦海里!

  媽!——媽!——

  悲慟之聲霎時溢滿整個房屋,向外散去,院里,那棵老槐樹也哭了!

  @尾聲

  第二年,一封家信捎到村裡,是從台北轉香港寄來的,“爸!你怎麼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媽死後你才來呢?”兒捶胸頓足地哭喊着,“媽!爸要回來了!爸還活着!你聽到了嗎?”

  三個月後,文回來了,當年文質彬彬小伙已是垂暮之年,只有那副眼鏡還留着歲月的印記!只是身邊又帶了一個兒子,他回到家裡,當年的模樣再也找不到了,只有院里的老槐樹好像還認識主人似的,在風中舞動着枝條,文彷彿又看到了當年妻子俏麗的面龐。

  墳前,文跪在妻的墳前,已泣不成聲,“秀!我回來啦!我沒有把你們照管好,今生今世我都無法回報,我的心好痛啊!”“秀!我來看你來了!在台灣我何嘗不想回家啊,現在好了,三通了!我來看你來了,秀!”

  點燃的燒紙在風中飛旋着,是歡快,還是悲傷已說不清楚。

  秀去了,把自己的一生的幸福都留給了兒女,把自己一生芳華都燃燒給整個世界,可這個世界卻給她留下了深深的遺憾!今生將無法彌補。

  在清明到來之際,願那一雙孝順的兒女,還是多給她的母親燒些香火吧!讓秀那顆一生守望的心,不再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