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旱逢甘霖”什麼意思？這是兒子問我的問題。
我還真不知道怎麼回答。臭小子春心動也。原來，我摁着頭也不能把他拖去洗脖子上的那圈灰，頭上整天冒着熱氣，酸烘烘臭烘烘的。怎麼也不能勸動他及時洗洗頭。洗澡更好比要挨刀子，比殺了他還難受。這是去年以前的情景。
從去年開始，他衣服髒了知道主動換下來，頭也洗得勤，尤其是脖子上的那圈灰，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居然洗刷乾淨了。
昨天，我半躺在床上看書，他主動過來，挨着我坐下。問，媽，人家說，人生有四大幸福：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他鄉遇故知，久旱逢甘霖。
我就說，首先是金榜題名時。所謂的先立業，后成家，要不窮小子，哪個姑娘願意跟？兒子就說，先成家后立業。這小子要作反呀。
看古代戲文，那金榜狀元，在書生看來，好像家庭主婦籃子里的菜、農民手裡的鋤頭，手到擒來，唾手可得。其實，何其難也。想當年，那科考路上，既有翩翩少年，又有鬚髮皓然的老者。千軍萬馬，如過江之鯽，要拿下狀元，談何容易！去青州看狀元卷子，不要說別的，光那規規整整的蠅頭小楷，如果沒有十年八年功夫，沒有靈氣和悟性，怎麼能練得出來！？還要文氣皓然貫通，不能有修改塗抹，還要符合主考官的心意。太難了。那怎麼是唱一兩句戲文就能拿到的東西？不說別的，就是以戲文名世的大家，有哪個是狀元？當了狀元，他就不會在那裡拿戲文以自娛了。我們知道的文學大家，蘇東坡，立志讀盡天下書，少年時就文采斐然，也得到主考官歐陽修的賞識，但他中的也不是狀元。更不用說，蒲松齡這些人，連金榜的邊都不沾。從這個意義上說，金榜題名，對這些學子來說，無疑是最大的獎賞，人生幸福莫過於此乎？
洞房花燭幸福嗎？如果哥的心裡有妹，妹的心裡有哥，兩情相悅，終於修成正果，那當然會幸福。但在中國古代，有幾人如此？騾馬勞頓，轎子顛簸，又是拜天地，又是跪父母，但進入洞房之前，哥哥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不知道。再說，女孩子，哪有那麼多花容月貌，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能看過眼去就是對你命運的獎賞，如果高顴骨小眼睛大齙牙，估計那時你也不能把她攆出洞房。挑起紅蓋頭的一剎那，估計多的是錯愕和失望，少的是驚艷。對自身命運沒有過多挑剔和渴求的，也就將就了。吹滅燈燭，誰還不是一樣？用這句話來自欺欺人。而偏不服從命運安排的，可能就苦熬一夜，明天後遠逃他鄉。對這些人來說，洞房花燭可能是負累的開始，而不是幸福的兆頭。
當然這些話我怎麼對孩子講？我就馬馬虎虎應付了他。
他自己說，他鄉遇故知。這個我知道，古代，通訊和交通都不發達，在他鄉遇到故知，確實幸福。現在就不存在這個問題了。
那久旱逢甘霖呢，什麼意思？就是大旱之後終於下了一場雨。你想，莊稼都快乾死了，人們都沒有水喝了。還有在乾旱中，空氣也燥熱，飛塵很多，讓人感覺不舒服。這種情況下了雨，讓人感覺是多麼幸福啊。莊稼終於有希望了，人們也能喝上水了，空氣經過雨水的沖刷也乾淨多了。
兒子悶悶地說了句，我覺得不只是這個意思。說完，有點失望地走了。
我突然想起初中時讀《高山下的花環》，裡面有靳開來跟戰友的對話，澇就澇死，旱就旱死……當時我怎麼也不明白，結婚後哪天突然想起這句話，明白了。這，也不能對兒子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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