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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久痛”的日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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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久痛”是“九通”的諧音。九通是一家公司,為朋友計,這家公司在什麼地方,老闆是誰就不說了。我之所以用“久痛”而不用“九通”原因在我自己,不在這家公司。

  去之前,我已經在家“久痛”了近一年時間。家裡搬遷,女兒上學,搞得我身無分文。雖然寫了幾篇隨筆,聊以自慰,但大都是無用的哀嚎,沒地方換錢花。活不起,死不起,我管它叫難受。字面解釋是難以接受,實際意思是身體感覺不佳,坐到哪裡都不自在。晚上失眠多夢,白天怕見人。這很好解釋,混的不好嘛,沒臉見家鄉父老。

  光怕不行啊,我還沒有那麼死要面子,好死不如賴活着,要賺錢就要打工。我翻出僅有的幾個在深圳、北京認識的朋友,挑一些關係好的打去電話,有的說耐心等待,有消息通知我,有的無能為力。我一邊等,一邊積極活動,但都沒有下文。女兒開學了,家裡掏了學費,我更不好意思了。沒有錢,咱還有一張嘴嘛,我信誓旦旦的說,學費家裡拿了,女兒每月的生活費我來拿。

  這話說的有點大,我自己還沒有着落,女兒一個月六百快錢的生活費能從天上能掉下來?好在這時,一位七十多歲的老詩人伸出了援助之手。說起這位老詩人,家裡的朋友都知道,他就是朱赤。他介紹我認識了某政府官員鄧主任,他推薦我去了“九通”公司做辦公室主任。我記得那天是2007年10月9日。

  一、瘋狂七日

  走進這家公司,感觸最深的就是它的大。因為看不到幾個人,隨之而來的是空曠,給人一種神秘的感覺,不由得叫我猜想這位老闆是何等的不一般。特別是辦公室(一米多高的高台上,坐北朝南,長度約60米的一字型平房)前九個不鏽鋼旗杆,直插雲霄,當中三個堪比天安門前國旗的高度,大風吹過,獵獵風響,蔚為壯觀。

  右側廠房靠近公路,無窗,大跨度,低高低排列,一律白色牆體,藍色瓦頂,壯實、高大,俗稱中跨、高跨、低跨。左側廠房是一溜平房靠近山丘。後面同樣是平房,是員工宿舍和食堂。當中方方正正,十字分開四個花壇,一百畝左右的廣場。何等的魄力和大手筆,好像夢想中的空中花園,再加上沿路地燈、路燈、廣場燈,在夜晚交織輝映出五顏六色的節日景觀,如夢如幻。未見老闆,我已經膝蓋發軟,有見皇帝一般。

  走進辦公區長長的走廊,腳下發出“咔咔”的聲響,黃色木紋地板直通總經理辦公室。我上任之前已有兩任主任短時間內離職,看來這個職位是個難纏的角色。我走進總經理辦公室,總經理坐在巨大的老闆台里正和他的一個員工談話。我敢說,這個老闆台是我見過的最大的一個老闆台,老闆也頗為奇特,一張飽經滄桑的臉,銳利的目光好像能看透你的內心。後來我知道,他的年齡比我還小几歲,可看上去比我大多了。很快,那人離開,總經理很平易地坐到我的身邊,嗓音沙啞,開門見山,不饒圈子,便談妥了工資和工作安排。工作佷繁雜,說白了就是管家,沒有我管不到的地方,包括門衛、食堂、衛生、後勤、人事、勞資、文秘、制度建設、接來送往、上傳下達等,除了生產幾乎囊括了整個公司的內部運營。

  我來的正是時候,公司準備在十月十七日舉辦盛大的投產儀式典禮,現正在籌措階段。安排好住宿,吃了工作餐,我便接受了一項申請政府資金的文案寫作。沒等我坐下來翻看申請資料,下午一時半便跟着總經理去工業園區參加為典禮召開而舉行的籌備會議,我作會議記錄。來的人基本上都是政府辦公室和工業園區的頭頭,唯有一個例外,那就是禮儀公司的戴老闆。他的鎮定和從容在“政府”面前顯得多餘,只有承諾或者說唯唯諾諾才是符合他的身份的,誰讓他和九通相比微乎其微呢。會開的有點亂,七嘴八舌,最後由市政府辦公室主任捋出若干要點,我和工業園區的秘書都詳盡的作了紀錄。會後,到市區吃飯,當然是老總出錢,按照座次坐定,你會看出誰的官大官小,主次分明。自然總經理和政府辦公室主任是坐在一起的,他們的話題引領着整個酒局的開始、發展、高潮和結束,和官場習氣沒什麼兩樣。當晚,我整理會議紀錄,打印出來,九點左右交給總經理。他看了看,比較滿意,說:“明早開會,安排下一周的工作。”

  我住的宿舍就在辦公室左側(中間隔着大門走廊),和右側相對,六間房,標準的酒店式公寓,內置衛生間。堵頭的一間比較大,和總經理辦公室一樣,不過閑置着。我住在第一間,和我住在一起的是白天和老總談話的那個員工,工程師,其它房間也都閑置着,作為招待所用。去我的辦公室,有十來步的樣子,如同在家裡從卧室到客廳一樣。

  房間還散發著灰漿的味道,不過地板很光鮮,衛生設備一應俱全,可惜就是沒有水。一進衛生間,一股難聞的惡臭撲面而來。這是設計問題,不是衛生沒搞好。我看見衛生間的房頂鑽了個洞,是後來鑽的,專門為了跑味的,可馬桶向上返味,能熏死個人。喝水成了問題,每天早上必須到食堂拎定時抽上來的井水。

  第二天起個大早,和我同屋的比我起的還早。他姓陳,天還沒亮就打燈看書了。我和他閑聊幾句,聽口音是四川人,年齡比我大,可長的年輕。假如他不在屋你要進來的話,準保你會以為這屋是個女人住的屋,因為在他的床頭柜上擺的都是女人用的化妝品。我注意到他看的是技術書,內心徒增幾分敬意。可說話既不像長者也不像江湖,更像一個舊軍隊里的長官,有說粗口的習慣,我知道他是不經意的。他給我約法三章:一、在屋裡不準抽煙;二、不準帶人進來;三、廁所沒有水,除晚上小便在屋裡外,其餘大小便一律在外面的公共廁所。我笑着一一答應。天漸漸亮了,他洗漱完畢,開始抹抹擦擦,真是個不服老的老同志。

  開過早會,我對公司有了進一步的了解,除了我還有一個主管生產的經理,是個女的,還有兩個會計,兩個車間主任,六十多名員工。我擬定了典禮前的工作安排表,和公司副經理、車間主任進行了分工。隨即和總經理馬不停蹄的和政府的各個部門進行接洽。

  老總是個說干就乾的主,他的司機小趙完全等同於他的車,隨叫隨到,稍有延遲,張口就罵,就像江湖大哥對待小弟弟一樣,但他對於我這樣的外聘人員還是嘴上留情的,不過時不時的夾帶髒話,不是針對說話的對象,可能是習慣造成的。這給我一種錯覺,以為他是一個很不講究的草蜢英雄,其實不然,幾次和政府官員打交道,聽他說話完全是另一副面孔。他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和語言,儘管臉黑了點,可他的頭髮、衣服、皮鞋從來都是一絲不苟的。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可以說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反應極快,非常聰明。我佩服他,這樣的人不發財誰人發財?我在這方面不行,尤其是和人打交道,除了性格原因,我生活的圈子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就算是有當官的也權當是哥們兒。儘管我知道商場如戰場,不是由着我的性子來的,可我對那些繁文縟節確實不懂,這是我的弱項。

  非常時期,非常對待。公司有兩台車,就小趙一個司機。忙不過來的時候,老總就親自開車。一次和政府高官接觸,小趙不在,時間又緊,他把車開的像飛起來一樣,我的心一直懸着。到了某個賓館的某個房間,他大氣不喘,我已經氣喘吁吁了。這就是他的做事風格,並把他的風格帶到所有的公司工作上。你不能閑着,當然也沒有閑着時間。假如他看到誰閑着不幹活,他一準破口大罵。公司的人沒有不怕他的,特別是小兵,見着他就像老鼠見着了貓。這是對公司內部而言,對政府官員和同行業的商人以及作新聞的,他同樣表現出另外一副樣子,不惜錢財,不惜時間,特別的有耐心。

  跟着他第一個接觸的是前面提到的某政府辦公室主任。這是一個起着橋樑作用的非常重要的角色,可以說是通天通地的人物,所有的議事日程都由他牽頭敲定,老總也不敢怠慢,說話就不能像在公司一樣說上句,明顯地表現出恭維和小心來。那是晚上,老總打電話叫他過來到某酒店進一步商討慶典的事兒,而在這之前,也就是中午我和老總剛剛接待了從瀋陽來的一撥人。這一撥人也不簡單,叫我一下子搞不明白他到底有多大能耐了。他們是公司在瀋陽的分支機構,搞研發的,十來個人左右,基本上是年輕人。在酒桌上我說了幾句謙遜的話,引來老總老大不高興。我還沒有學會在什麼樣的人面前說什麼話,該謙遜的時候謙遜,不該謙遜的時候不謙遜。現在我知道,他們也是給老總打工的,要表現出大公司的風範來。把他們送回公司安排妥當,我和老總返回酒店等主任駕到。 [1] [2] [3]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