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有一段時間去醫院打針灸,那是我有史以來最疼的治療.每次我躺在那針灸床上時,大人們總是把我的手和腳牢牢地捉住,這樣我就不會因痛動彈而影響醫生的扎針.我恐懼地望着醫生拿着那麼多細長的針笑着跟我說他要準備打了.雖然我知道醫生笑是鼓勵我不要害怕,但是我實在無法忍受那一根根針扎在我的耳上,手上,腿上,腳上.當針刺進體內后,會有一種很沉重的感覺,我本能會顫抖一下,醫生說那是針刺到神經了.如此長的針,在我薄薄的手上,卻可以刺入那樣長,我以為醫生穿透了我的手掌,耳朵,那滋味兒只有扎過針的人才能理解.我隨着一根又一根的針在針灸室里大哭,我不能動嘴,只能喊叫,那長長的尖叫,我看到大人們同情的眼光,可他們又不可能鬆開他們抓緊我身體的手.我好痛好痛,我用還未扎針的手去抓母親的脖子,母親說即使我抓破她的皮膚也讓醫生把針扎進去.我哭累了,也就在針灸床上沉沉地睡去.但潛意識卻讓我時時刻刻保持警惕,我微閉着眼睛睡覺,因為我知道醫生會趁我入睡的時候來給我回針.但我好害怕在我不注意的時候去喚醒自己的知覺,回針比那剛扎進的時候還疼,醫生一針一針地將針反覆上下抽動,我喊天呼地,上天快來救我,我接受不了這樣的肉體痛苦.我看不到針拔出后酸痛的皮膚上有沒有血液流出,但我感覺得到有水一樣的液體在滑動,我明白那是什麼.
一天又一天,針在相同的穴位反反覆復地扎進再拔出.如果在劃過一刀的傷口再去划它一刀,兩刀,三刀,你能說不疼嗎?相信沒有人敢試.醫生照舊在打針前叫我不要慌,我求醫生扎得輕點.後來,我實在無法忍受那針扎的疼痛,我打算放棄,醫生見我忍受不住這個疼痛,也就不勉強我.母親當時也在那個醫生那兒扎針,她比我扎得更多也更痛,時間也最長,我放棄之後,偶爾陪母親上醫院,我覺得母親確實比我勇敢,在她最痛苦的時候,母親總是咬緊牙關,她知道治病只有痛過才會一些些的轉機,所以,無論再怎麼痛,她總能固執地去堅持.
前幾天,我跟着母親又去了那個醫院.母親忽然說帶我去見一個醫生,說那醫生這些年來一直在牽挂着我,記得那個曾經在他面前又哭又喊的小姑娘.我進了診所.醫生笑眯眯地看着我,一如當初,又見旁邊扎着針的人們,我似乎找到了疼痛的感覺,我跟母親說我好怕......
那個讀書的冬季,我每天早晨5點起床,去接受另一個醫生的針灸治療,我坐在室外,露着扎着針的手腳腿.冷風吹得我皮膚髮青,我麻木了,一動不動地坐在冷空氣的包圍中.那段時間,我過得好苦,不能戴助聽器,我聽不到任何的聲音,陪着嗡嗡的耳鳴過活.上課怎麼辦?全靠看老師的口形,可老師們不管我,我無奈,只有哭,我要堅強,我自學.清晨治療,然後去學校,晚上回家,我就是那樣平平淡淡地念完我的初中.
後來的有一晚上,父母來學校接我,說要我放棄那個醫生的治療,帶我去上海求醫.我帶了很多課本,於第二天到了上海.經過多步驟的檢查,醫生建議我住院激素治療.那時候,因治療需要助聽器我還是不允許戴,整天躺在病床上掛着點滴,聽着自己耳里發出的各種各樣奇怪的聲音,看着手上一塊又一塊的青色,我感到我的頭腦快要爆炸了,那真是怎樣一種疼啊!我一個人在病房裡照顧着自己,父母偶爾在醫院規定的探望時間來看看我.病房的叔叔阿姨都很親切,他們總是微笑地看我,耐心地跟我交談.不掛水的時間,我自己躺在病床上溫習我的功課,馬上就要中考了,我卻這樣離開了學校.我告訴自己哪怕沒有老師的幫助,我同樣可以自強!還是一樣的無效,我帶着失望出了院,回到了永遠只有欺壓的學校.
頭痛尚未好轉,我繼續拖着拖着,父母雖說知道,可沒有給我去看病.我每天地強忍着堅持,堅持.一天下午,我忽然頭暈眼花,四周都是黑色一片,樓在搖,地在動,人在晃,我"唰"地一聲吐了一地,你想象得到同學們的態度嗎?那是怎樣一種難以言狀的鄙視啊!夜晚,我渾身都出冷汗,醒來,發現自己沒有意識地將枕頭嘔吐了一大片.我不想說了,不想說了,越說越傷心.....
"平凡的女孩/沒人給喝彩/於是學會為自己鼓掌/平凡的女孩哭了/真邊卻無人理睬/於是女孩學會了堅強/平凡的女孩笑了/沒人能分享理解/但體會體會到一種/快樂和感慨/平凡的女孩知道/在未來的星空漸漸過去/我不會後悔/永恆的的浪漫/值得珍惜".一日雨天,我在寫字檯的抽屜里,翻出這本幾年前自己記錄下的小詩.
人生17 標籤:人生不設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