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
多麼熟悉、多麼親切、多麼溫暖的聲音!
近兩天,同事的母親因病在我們醫院住院。同事每天“媽、媽”地叫着,聽得人心兒熱、淚兒流——
曾經,我也這麼叫着我的母親:
媽,飯熟了嗎?
媽,我肚子痛。
媽,襪子破了個洞,你趕快補一下。
媽,給我兩塊錢,我要買參考書!
爸,我媽呢?
…… ……
人人都和媽媽親!“沒媽的孩子像根草,有媽的孩子像塊寶 !”我已經是個沒媽的人了:母親已過世三年多了。現在只有在夢裡,還可以常常見到我的母親-----她的音容笑貌依然是那樣的慈祥!!
我是家裡的“老幺”。我出生的時候,還是大集體時代,父母兄長姐姐們每日要按生產隊的統一安排去“上工”掙公分。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人勤地懶,一年到頭,生產隊分的糧食在我們這樣一個大家庭,根本不夠吃。哥哥姐姐們正值青年(用農村人的話說,叫“張口貨、青草驢驢”),飯量都很大!少鹽無油的日子 ,現在想想,都不知道是怎麼熬過來的。
春季是一年中最難熬的時候,即“春荒”,青黃不接!上年分的糧食即將吃完或已吃完,新年的麥子還長在地里,還沒抽穗。為了填飽肚子,母親就利用上工間隙挖薺薺菜灰灰菜,打“榆錢”、摘槐花,下河割“水芹菜”……。然後就變“魔術”似的,將這些野菜與少許“苞谷面”拌合,或蒸或煮,變成美味的飯菜。一家人圍坐在那張祖輩傳下來的漆面斑駁的方桌前,津津有味地吃着,苦中作樂。就這樣,一年又一年,父母親帶着我們走過了新中國那“苦難的歲月”。
夏秋季的日子,相對寬裕好過些。鮮嫩碧綠、毛茸茸的洋芋葉清洗後下鍋當菜;紅薯葉、蓖麻葉用開水淖過,放到竹籠里,拿到門前的大河裡用石頭壓住浸泡兩天,待其“毒性”濾凈后,再拿回家放入大肚壇中做“酸菜”。一時吃不完的小白菜,晾掛在屋檐下的鐵絲上,待其脫水陰乾后,小心的收起來,以備冬天不時之需。這在當時,都是上等佳肴了。現在每每回想起來,還流口水呢!
冬天,剝過玉米粒的“苞谷芯”,用石碾子碾碎,與捏爛的紅柿子攪拌、晾乾后,再加些玉米、高粱、黃豆,拿到石磨上磨成面,以“貼補”主糧的不足。也可將上述的“混合物”炒至七八成熟,磨成面,即為“炒麵”而食用。正因了母親勤勞的雙手、聰慧的頭腦、質樸賢淑的品性,我們姊妹幾個才能渡過那艱難的歲月而健康地成長!(我們村就曾餓死過人!)
我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三哥上三年級。每次放學回家,母親總是會給我們一份“驚喜”:幾個燒(烤)熟的冒着熱氣的香氣撲鼻的洋芋或紅薯或玉米棒,有時是熱水中燙熱的幾個紅彤彤的柿子。“我娃上學辛苦啦!先吃點。一會兒你爸和哥哥姐姐回來了,咱就開飯。”這額外的“小灶”,我往往狼吞虎咽就下了肚。真像豬八戒吃人蔘果,還沒嘗出什麼味,又從三哥那兒討要些。上學走的時候,母親總會給我和三哥書包里塞一把上了霜的雪白甜膩的柿皮、柿片兒(上了霜的柿餅那是“稀缺物”,要換錢的)、紅薯棒,那是我哥兒倆放學路上的“牙祭”。
母親經常將飯菜端上桌后,自己卻去角落裡紡線、織布。
“媽,快吃吧!一會兒飯涼了。”
“我不餓,你們先吃!”
待我們吃過後,母親才吃剩飯剩菜,然後洗涮鍋碗。
那時候,沒有錢買布(再說,布票也有限),一家人平時的衣服都是母親利用飯後、晚上、放工後有限的時間自行紡線、織布,然後自己煮、染,再自己裁剪、手工縫製。現在想想,那純棉的原生態的、純手工縫製,實在是奢侈品。
這樣食不果腹衣不遮體的苦日子直到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土地下放到戶后,才漸漸有了好轉。姐姐們出嫁了,哥哥也娶了媳婦生了兒女另過了。父母親年紀大了該享享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了。
庄稼人的命是黃連水泡的!天有不測風雲,父親患病去世了。一夜之間,母親的頭髮全白了。
2005年始,母親的身體就一年不如一年,心臟病反覆發作。我隔三差五就要回去照看她老人家:帶點副食、水果、蔬菜、藥物,並交代給大哥,讓他按時督促母親用藥。每次要走時,母親總是拉着我的手久久不忍鬆開,眼裡滿是期盼。看着她老人家日漸消瘦的臉龐、花白的頭髮、佝僂的脊背、蹣跚的腳步,我的心都碎了……
多少次,靜靜的夜裡,我默默地祈禱:願上天保佑她老人家身體健康!壽比南山!
母親一生,和千千萬萬的農村人一樣,哺育兒女、相夫教子、侍弄莊稼,沒有“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豪邁氣概和遠大抱負,有的只是辛勤操持家務、默默付出不求回報、慈悲濟世善心待人。這也正是她留給我們最大的家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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