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大詩人梅堯臣,有一首《竹雞》詩這樣寫道:
泥滑滑,苦竹岡。
雨瀟瀟,馬上郎。
馬蹄凌兢雨又急。
此鳥為君應斷腸。
讀了這首詩,讓我想起了小橋流水人家的江南山區,更讓我想起小時候關於竹雞的回憶。
泥滑滑,竹雞的別名。李時珍《本草綱目》中解釋說:“竹雞,南人呼為泥滑滑,因其聲也。”
竹雞喜居叢林,狀如鷓鴣無尾,毛羽褐色多斑,頭扁似蛇,喙尖眼突,性好鬥。竹雞好食白蟻,古諺云:“家有竹雞啼,白蟻化為泥。”
兒時山居,每當晨起或傍晚,山前山後,竹雞嘹亮悅耳的啼鳴聲充訴於耳。正如一首古詞曲所云:
泥滑滑,
僕姑姑,
喚晴喚雨無時無,
曉窗未曙聞啼呼。
竹雞味道特別鮮嫩可口,那時的我,聞其聲,便想食其肉。
大哥是很出色的獵手。記得若干個“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的傍晚,他總是掮一支獵槍,朝泥滑滑叫着的竹雞走去。只要槍一響,不一會兒,大哥便喜氣洋洋地提着三兩隻竹雞走來。一家人又是一頓美美的晚餐。
我家有一片菜地,位於村前的葛山腳下,蔬菜常受到竹雞的侵擾,啄去菜葉。父母對竹雞的這種劣行習以為常,很是寬容。我卻不以為然,第一個揚言要找竹雞算帳。煞費苦心,設置了一支竹做的自動機關,撐着一隻篩子,在機關的舌片上放上稗谷,只要竹雞稍一啄,准罩住。苦心經營許久,可是罩着的總是些黃雀、鷓鴣之流,狡猾的竹雞根本不上圈套。終於有一天,總算出了一口惡氣。那天清早,我來到菜園,有一群竹雞,在山腳的蘆杞叢中,正呼朋引伴的要下山,便隨手撿起一塊石頭擲了過去,打中了一隻竹雞的翅膀,撲騰了幾下,被我活捉。
有一年的春天來得特別早,春雷響過後,南風勁吹,一時熱如炎夏,山上長出許多狀如傘、紅如鵑的竹菇來。村裡人紛紛上山去撿。一天,我撿了滿滿一籃子,正準備下山,卻有一隻竹雞,帶着一群幼子,與我狹路相逢。我的眼睛陡然一亮,放下籃子,忘乎所以的朝竹雞撲去。出人意料的是,竹雞倒豎起羽毛,弓起背,像一隻雞公蛇似的朝我發起反攻。我不禁一楞,稍一遲疑,竹雞已返過身子,咯咯叫着,帶着幼子逃進柴草叢中。竹雞雖小,卻和我們人類一樣,有着極崇高、極偉大的母愛。從此,我對竹雞另眼相看。
離鄉多年,那“泥滑滑,僕姑姑”的啼叫聲,經常在耳邊縈繞。如今,故鄉的竹雞遠不如以前那麼多了,祝願這種可愛的小生靈能永遠繁衍生息,願它歡快的啼叫聲與我們人類聲聲相伴,做個永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