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新年
作者 施澤會
我把手裡的工作做完，已經是蛇年的臘月二十九了。離馬年的春節還有兩天。許多工友說，你怎麼還沒有回家過年呢？
我說年底公司的實際情況很特殊，加上一票難求的局面還是沒有解決，所以就在南方這個充滿陽光的城市深圳過年。說起過年有很多感慨，又有很多遺憾。感慨的是人到中年，居然能夠在溫暖的陽光下，在深圳享受新年的快樂。遺憾的是不能與家人團聚，共享故鄉的年味。
二弟四弟他們兩家人回家過年。昨天夜裡我打電話問他們到哪裡了，二弟說是晚上23點多鐘才回到家裡。雖然故鄉都修了公路，但是公路沒有硬化，一下雨路面都是大坑小眼的，給開車的司機帶來了諸多不便。他們轉戰了幾次車子才回到家裡。我問魚塘怎麼樣？二弟說魚塘還在放水，估計有大條的草魚，因為很多年都沒有清理魚塘了。故鄉在陽光下開始沸騰騰了。二弟之前承包的魚塘又延續了承包合同50年，那些二杆子娃兒對此事很不舒服，因為，現在用青草喂的草魚已經寥寥無幾了，算得上是真正的綠色食品更是稀罕之物。綠色食品是沒有用農藥，沒有使用化學藥品，沒有使用吹長素，膨脹素等等有害的元素使它們自然生長的食物。瘦肉型豬肉沒有使用瘦肉精的也是寥寥無幾了。食品安全危機正在威脅着中國每一個人的身軀。所以綠色食品在大家的心目中尤其重要。
在深圳的戰友說，我們在一起聚一聚，因為人生聚一次就會少一次。想起30年前的老山戰鬥，我們在一起戰鬥的犧牲的戰友100多斤的身軀永遠躺在了雲南省麻栗坡烈士陵園裡。年輕的生命就此畫上了悲壯的句號，令人悲痛萬分。那些烈士家人，心裡更是悲痛欲絕。看着活蹦亂跳的戰友站在烈士親人面前的時候，他們的心情如刀割一般。2013年12月份，戰友們為故鄉犧牲的戰友劉順忠的父親做90大壽生日。本連隊的戰友，有的從貴州開着車子，從成都開着車子，有的從深圳回去的戰友，來到劉順忠烈士的父親家裡給老人祝壽。老人已經淚流滿面。老人感謝大家的關心，在戰友們的要求下，當地鎮政府派來了代表，村委派來了代表參加。我說就是不要求，他們都應該關心烈士家屬，關心他們的冷暖病痛。1984年4月28日犧牲的烈士的撫恤金才2000元，現實就是出一個車禍事故賠償金也是100多萬，想想戰友的遺體就那麼不值錢。之前中國領導人說過，流血的人比流汗的人值錢，實際情況就不言而喻了。現在老人說報銷一點醫藥費都很困難，生活還是彷彿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我說，戰友在一起聚聚也好，一打電話，大家都是很忙，忙着辦年貨，忙着逛街。我一個來到巴蜀農家酒店，選定靠窗的位置，要了幾個清淡的菜，有鱸魚，鐵板牛肉，清湯丸子，炒上海青，螞蟻上樹等，本來是請戰友過年的，他們不來就自己開始吧，以茶代酒。另外我擺了幾個碗筷，給烈士戰友們倒茶水，舉杯，碰杯，飲酒，一切的動作都在客人的眼裡閃現。服務員問，老闆，還有人來嗎？我說沒有人來了。她說，那你怎麼擺這麼多碗筷？我說我在陪戰友吃飯。服務員說，怎麼沒有人呢？我說，有，我看見他們來了，他們穿着整齊的軍裝，都是十七八歲的小夥子。他們臉上還有火藥味，血腥味。他們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的。
大家都圍過來，看到這個狀況，都以為我是瘋了，獨自一個人在這裡對着一大桌子菜自言自語。我說，你們才瘋了呢，我請我的戰友過年不可以嗎？他們在麻栗坡烈士陵園一躺就是30年了，30年來我都沒有請他們過一個年，今天難得時間寬鬆，就到這裡為他們擺上一桌，了卻我在心中埋藏已久的心愿。
圍過來的客人都感動了。一個男人說，你是老山前線下來的英雄，我敬你一杯。我說，英雄已去，英雄時代已經遙遠，好漢不提當年勇，我代表犧牲的戰友感謝你們的理解。之前的理解萬歲已經成為了歷史，現在的理解富有一種奇妙的味道，是疏遠，是歧視，還是讚許？我就不得而知了。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公路上的車輛如梭，回家過年的人已經回到家裡，在酒店裡吃飯的人已經是把他鄉當故鄉了。我端起茶杯，獨對窗外的明月，想起了蘇軾的詩歌，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一個人的新年孤獨，一個人的新年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