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緣詩人楊曉陽
老瀟子
在武漢文學社團圈圈內,最能吃虧的就是此君了。無論是眼前虧還是啞巴虧,曉陽都能活生生吞下吃掉。他這種品質,在個個長着鬥雞眼的詩人中,無疑是一種崇高。
曉陽待人熱情似火,胸有大志,卻心無芥蒂。無論是誰,只要號稱詩人或詩人的朋友,曉陽立刻喜出望外,稱兄道弟不迭,掏心掏肺地盡地主之宜。往往有許多混跡江湖者,吃喝玩樂而去,扔下興緻勃勃的曉陽;他一邊收拾狼藉,一邊納悶:怎的又碰上一位饕餮之徒?抑或世外高人?
那是年輕詩人成長的季節。曉陽尚在胡老師名片店打工,經理級別待遇,手上有些閑錢。不抽煙,假喝酒,寫歪詩。更重要的是他還領導着赫赫有名的“江平文學社”,他糾集一幫憤怒詩痴,鼓搗許久方出了一期《江平文學》,手刻油印,模糊朦朧。他還發起並領導了“首屆武漢地區詩歌節”,弄得武漢民間詩人個個惶恐不安……
每次朋友聚會,曉陽偏喜發表華美的成語言論或夾雜唐詩宋詞,不是豪情萬丈拍案而起,便是引吭高歌揮手擊節;但人們很難忍住他的五音不全和奇怪鄉音,他自渾然不覺。當有人不耐打斷他話頭,顧左右而言他時,曉陽則以更豪邁音量欲奪回話語權;然卻常常引發眾怒,群起而攻之;他只好又悶悶不樂了……
曉陽的詩,是他用心血和汗水一瓢一瓢澆潑而成的。對故鄉土地有着抓出血痕般的執拗,對農村父母充滿撕破心肺似的深愛;對於他為之奮鬥為之掙扎的城市,幾近廿年,詩人曉陽還擺脫不了體制與世俗予以的不公和菲薄;因此,他自嘲為“邊緣人”;儘管他的青春他的事業他的詩歌,全部是在這座城市完成。可以說,這座城市的痛苦,就是詩人曉陽的痛苦;詩人曉陽的輝煌,即是這座城市的輝煌。
他的詩就像日子一樣,一半陽光,一半黑暗。
他的詩沒有技巧,像日子一樣平常,卻又痛苦着。
經過許多年的掙扎與煎熬,曉陽終於干出了事業和嬌妻愛女。然而,他卻依然鬱悶,依然痛苦。
生意場上的收穫,與他心血的付出,顯然不能成正比。他目睹了發橫財者的驕橫跋扈,卻常常期望能另闢蹊徑而暴富;他說他太累了,他說他不能同流合污,也沒“資格”同流合污,他想寫詩,一直想。
在成家前的青春期,曉陽在文學社團內外結識了許多女友。然卻往往流於暗戀和朦朧關係,有時還被披着美麗面孔的世俗女所利用,尤令人可惱可恨的是有的女孩,白天還在曉陽面前天真爛漫,挑逗曖昧;晚上卻在另一詩人床上喘息之餘,笑談曉陽的是是非非;曉陽渾然不覺,還將此類女孩引以為知己,長期。
因而,曉陽身邊女孩,不是被其它詩人拐跑,就是自尋前程;對於前者,他只能無奈沉默;對於後者,他一如既往地看顧與幫助。美女一個個來臨,又一個個流失,曉陽遲遲不敢邁開關鍵一步;究其原因,實是他的“邊緣人”心態嚴重作祟。這,既是曉陽性格的缺陷,更是強大社會體制的可怕缺陷使然。作為理想主義詩人,他自信;作為世俗人,他不該擁有太多的自卑。
曉陽成家立業躋身城市中產階層,看似精神抖擻,忙活生意打理家務;實則苦悶與懊惱如鬼影隨行;據稱,他的妻子甚聰穎甚河東;無數次折騰,使詩人兼實業家的曉陽身心疲憊,於無人處或痛哭放歌或默默癱作一團。於是,向來正正經經的君子偷偷越軌,平生僅此一次------他剛與私秘私密,便被河東河東起來。曉陽太缺乏乾地下工作經驗了,還不到一年,私秘的她就私秘得無影無蹤,捲走真金白銀和真心實意…....
曉陽鬱悶了,天天沉溺在麻將桌和洗腳城。直到詩人沉岸與一幫老友拉他重新寫詩出文本,他才容光煥發起來。看來,詩人什麼都可以失去,唯獨詩是不能忘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