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年前,一個雷電交加的夜晚,下着傾盆大雨。某山村一個小鎮上,女主人正在卧室里,經歷一場生死搏弈。
兩盞油燈照亮了簡陋的房間,姐姐躺在床上生產,妹妹在忙前忙后,聽憑姐姐指揮。
都說,女人生孩子,是一隻腳進了“鬼門關”,隨時有生命危險。可她已經是第四胎了,從老沒請過接生婆,都是自己跟自己接生。
這時,妹妹把燒開的水也端進來了,一切準備就緒,只等瓜熟蒂落。
......“哇”的一聲啼哭,打破了黑夜的寂靜。姐姐問妹妹,你看看是“崽俚”{兒子},還是“姑娌”{女兒},妹妹說:“姐,是個千金”。姐姐哭了。這個堅強的女人,生產時的痛苦不曾使她流過淚,當聽說是女孩時,她失望了。
她原本就像一個生孩子的機器,多添幾個男丁,能鞏固她在家裡的地位。這是個大戶人家,上有公婆,父母,下有一雙兒女。沒想到生了一個男孩后,接連生了三個女孩。她感到無法面對公婆和男人。
妹妹說:“姐,你別哭了。下這麼大雨生下的孩子,肯定聰明,你不要就給我吧!”姐姐停止了哭泣,問:“真的?”妹妹說:“我一個人在家,怪寂寞的,給我做個伴吧。”當時,她新婚不久,為了生計,男人長年在縣城幫工。
她們並非親姐妹,只不過都姓彭,又都是從葯都——樟樹搬遷過來的同鄉。
妹妹從小父母雙亡,兩年前,她帶着弟弟從江西樟樹逃難來到這裡。弟弟身體不好,總在姐姐家買葯,有時還請她家的老爺子為弟弟看病。
妹妹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姐姐家有什麼事,她再忙也會抽空來幫忙。後來,她們結拜為干姐妹,相處得象親姐妹一樣,妹妹叫姐姐的父母為“乾爸、乾媽”。
那個剛出生的孩子就是我。
天剛蒙蒙亮,雨停了。媽媽高興地抱着我回家。生母家又恢復往日的平靜,象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生父依然做他的生意,沒有添丁的喜悅,也沒有失去女兒的痛苦。
我到媽媽家的第二天,爸爸從縣城步行回來看我,買回來很多白糖和一些嬰兒用品。從此,我由一個被遺棄的嬰兒,變成了爸媽的掌上明珠。
我在媽媽的精心照料和呵護下,長大了,也慢慢懂事了。八歲那年,我家遷往縣城,很少再回小鎮。
我是爸媽的希望,我下決心,一定要好好讀書,將來報答爸媽的養育之恩。
1964年高中畢業,因高考失利,讀了江西財校,那是我第一次離開爸媽,離開那個溫馨的家。
1965年財校畢業后,我走上了工作崗位,在九江一呆就是48年。
媽媽健在時,都是媽媽一直陪伴着我。有媽媽在,我心裡別提有多踏實,她含辛茹苦地幫我把兩個孩子帶大。
1992年,兒子當兵去了,女兒考上了武漢的一所大學。這年,九江第一次舉辦了龍舟賽,四川自貢又在這裡舉辦了燈會。我想起了在山溝里呆了一輩子的生母,這是個很好的機會,讓她來看看龍舟賽和燈會。
和媽媽商量后,忙打電話給大哥,要他帶生母過來。在龍舟賽開始的前一天,他們終於如我所願,第一次來到了九江。
生母從沒出過遠門,縣城都很少去。她能來,我就心滿意足了,說明她心裡還是有我的。我和媽媽都很高興,帶她一起看龍舟和燈會,遊覽九江的風景。
只住了三天,大哥要回去上班了。她要跟哥一起走。怎麼挽留都不願留下來。說以後還會再來,可回去不久,她摔了一跤就中風了。
我和媽媽去小鎮看過她一次,她半邊身子已經不能動,說話也不太清楚,看到她突然變成這樣,我鼻子一酸,抱着她哭起來。我媽媽也哭了,三人抱成一團。
生母一生雖然衣食無憂,但她吃了很多苦,生了九個子女,又帶大那麼多孫兒孫女。幾個女兒都被送人,她也是被逼無奈,在那個重男輕女的社會,她一個弱女子能有什麼辦法?我從來沒怪過她。
在回來的路上,我和媽媽說,下次買一把輪椅帶過來,那樣可以活動自如,嗮嗮太陽。可是沒過多久,她就去世了。
這就是我的兩位母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是她,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是她,一心一意地把我養育成人。一個“生”,一個“養”,她們配合默契,完成了一項人生的“接力”,這就是兩位偉大而又平凡的母親,沒有她們,就沒有我的今天,我會永遠懷念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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