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青春的文章：青春的泡沫
文／張婷
青春的面貌不過如此，混雜着友情、青澀、理想，一代繼承一代，一群模仿一群。上一代人這樣度過，我在不知不覺中也這樣重複。只是時機一到，他們便會告訴我們：你必須生活在現實世界里。
A
初三時，看到班裡的才子在校報上發文，煞是羨慕。我模仿着他的語言嘗試着寫，把寫好的文章拿給他修改，拙劣的筆觸漸漸有了些起色。他在學校里出盡了風頭，也是我寫文的動力。就這麼迷迷糊糊地坐上了青春的列車，我把所有莫名的青澀都潛藏在字裡行間。
我和他一起在校報里發文，引來同學的羨慕，心花怒放。但我沒有像《藍色大門》里張土豪直率任性地對克柔說“我在游泳隊吉他社，我覺得我不錯啊，你幹嗎不喜歡我！？”卻成了《獨自等待》里落寞的陳文，用筆寫下“獻給那些從你身邊溜走的人”。
後來，他有了自己喜歡的女孩。再後來，那個女孩突然又對他愛理不理了。這算不上一個故事，卻有鼻子有眼，有開始亦有結束。於是，在一切戛然而止之後，他說他要封筆，再不會寫文章，也再不會幫我修改文章了。
也許是那些暗自隱藏的情愫就此被引爆。我也賭氣似的撕掉了那些載有我文章的報紙，也發誓不再寫東西，否則天打雷劈。記憶中，之後我們一直沒有在校報上發表過文章。可是後來的後來，我就把曾經的誓言忘得一乾二淨了。一個初中同學看到我發表在雜誌上的文章時說：“初中跟你一起寫文的才子也還在繼續呢。”我驀然詞窮。
原來青春就是首朦朧詩，字句斟酌，到頭來還是一頭霧水。他忘了她，我也忘了他。那時我以為我們都會很執著，各自固守誓言，永不寫文，所有的所有都在腦海里演繹得無比傳奇。可當我在大學再度發文時，終於明白，不論當時下多大決心吐出那句經典的謊言，到後來都會不知不覺地打破。而成長其實就是一種一忘再忘的解脫。
B
三年前，她去參加藝考，臨走時拍着我的肩膀堅定地這樣說：“等你成了畫家，我成了明星，我們再見面。”
她是我的死黨。
那時女生的友誼無非整天膩在一起說秘密、逛街、吃東西、評論男生，看似平淡無奇，但其實每個女孩都將朋友放在了很重要的位置，只是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
我和她，兩個沒頭沒腦的女孩，語文課上廝混在一起看小說，老師抓到時讓她到教室外面站着，我則安然無恙。下課後我低着頭拉她進教室，說：“我也有錯，只是老師偏心。”她很心酸地看着我：“我從來都不是一個乖孩子，可也從來都不是一個壞孩子。或許，你也一樣。”我賊笑：“我只是在成績這個遊戲規則中玩得比較好而已。”
她依舊停留在差生階段。她問我，學習有意思嗎？我搖搖頭。她說不想繼續掙紮下去。我獃獃地點頭：“我在這個遊戲規則里也玩累了。你帶着我混吧。”
有一天，我們都以為找到了各自奮不顧身的事。我在一次美術比賽里得到了一等獎，她在一次文藝演出中奪冠。從那時開始，我一有時間就躲進畫室，她則閉關唱歌跳舞。
很快，她要去藝考，我繼續畫畫。
幾個月後她回來學習文化課，變了一些。我說我想好好讀書，兩年之內當不了畫家。她說出去之後才知道明星之路不好走，兩年之內當不了明星。她說：“那我們的約定期限再加一年吧。”
上大學時，我去接待參加藝考的老鄉。突然想起她，她有沒有成為電影明星呢？很想知道她的狀況，於是打電話問她的星途怎麼樣了。她只是笑着說約定的期限還沒到。我也心虛地附和着：“我當不了畫家，你當不了明星，我們死都不要見面。”
只是努力維持着的約定，一不小心轉個身就破了。怎麼也沒想到，假期回家，兩個人就那麼意外地在大街上遇到了。 “大明星？”我嘲笑她。 “大畫家？”她諷刺我。
三年後，我沒有成為畫家，她沒有成為明星，我們卻見了面。更滑稽的是我早就不畫畫了，她也早就不唱歌跳舞了。當我猛然發現我們不是當年想象的模樣時，我追着這些幻象一直跑一直跑，直到現實攔在我面前對我說：“別追了，它們已經沒了。”
C
“到大學就自由了。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站在高考的山腳下，老師這樣說。我疑惑着，但又充滿期待，在絕望與希望的交織下就去爬那座山了。山的背後有什麼呢？等到真正上了大學，卻發現什麼也沒有，頓時對什麼都很失望。
那是我人生最低沉的時段，總感覺像是卓別林式默片中的小丑，以喜劇的方式演繹着悲劇。於是面對很多事無動於衷，喜歡的東西不再喜歡，厭惡的東西也看得淡了，所有的一切都激不起一點興趣。彷彿黑暗中救命的光亮突然滅掉。這時光，究竟帶來了什麼。
我的青春活在謊言中，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走不出這種悲傷，覺得世界上再也沒有可以相信的東西了。什麼“我再也不會寫文了”；什麼“等你成了畫家，我成了明星，我們再見面”；什麼“到大學就自由了。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一切都是虛無。連自己都會背叛自己說過的話，極其悲憫。
高中老師在QQ上問我怎麼沒了以前的活力。我把壓在心底的難過說了。他竟然很欣喜地說，你長大了，你不是彼得·潘。如果它們不是泡沫，你永遠也長不大。如果你永遠活在自己編織的童話世界中，會脆弱不堪。你要面對的世界不是童話，是現實。
我似懂非懂，卻有豁然開朗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