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外公永遠都板着個臉,黝黑的皮膚,一頭短黑的頭髮中夾雜着些許白髮。每日在農田時度過的小老頭,嘴裡不是在抽煙就是在念叨。我倒是不怎麼願意與他獨處的。
每個早晨,外公都提早起床,早早就準備着送我上學(因為我和外公外婆、爸媽住一塊)。我吃飯很慢,他便在一邊催着我,即使連七點半都不到。有時還一個巴掌摁在我的頭上,把我嚇一跳。吃完飯,又一直讓我翻翻書包,看看有什麼缺的東西。雖然我每一次都是漫不經心地敷衍了事,不過還是有幾次忽然發覺缺了東西,“幸免於難”了。外公確實有些嘮叨,但偶爾聽了幾次老人言的我,倒是少吃了很多虧。
我媽媽這邊的家族算是半個“書法世家”,至少從我外公那一輩開始。媽媽說,外公小時候字寫特別漂亮,但他自己依舊覺得自己寫得不夠好。這對正在學書法的我有了很大的激勵。在書法方面,外公的高大形象從未“崩塌”過。
我在練書法的時候,外公總是悄悄地站在我身後。等我寫完幾個字或者剛落筆,外公總是突然點評上兩句,嚇得我一激靈:像這個偏旁寫大了,那個偏旁位置不對;再比如這個筆畫沒寫好……有時候興緻來了,還會戴上老花鏡,搶走我的筆寫上一兩個字。他提着毛筆,對照着字帖寫“性”這個字。豎心旁一點一提,右半邊行雲流水,一小一大,和諧極了。確實是好看啊——筆畫蒼勁,字形方正,看着賞心悅目。寫字時的外公眼神中流露出柔情與喜悅,與平時判若兩人。嘴裡念着:“這裡要提,那個要壓……”我照着外公的方法寫了幾個字,果然字型結構舒服多了。
和外公相處的日子有時像咖啡一般微苦,有時又像蜜糖般香甜,這大概就是親情的滋味。我知道外公對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