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門中的紅色液體,像西瓜炸汁爆裂,濺了一地。 肥胖的屍體躺在冰冷的地面。 大把沾上猩紅的鈔票,被風吹起,四處飄散。 沒有人說話。甚至沒了呼吸。 只有呼呼的寒風,和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如鬼如魅。 五分鐘后,終於有人大喊:“殺人了!殺人了!快報警啊!” 他掐了煙,撕開第一個牛皮紙袋,端詳裡面的照片。 照片中的男人:四十歲左右年齡,中等身高。肥胖的身軀,發福的啤酒肚,油光的腦門。 他的視線停留在腦門,然後深吸一口氣。 槍已填滿子彈,唯一的一顆紅色子彈,將在最後一槍射出。 他折起照片。 夜十二點。寒風。 皇朝夜總會,金碧輝煌。 霓虹燈照得張張臉恍如幽魂呈現妖異的疲態。裡面震蕩的音樂更像是獄鬼的召喚。卻讓緊繃的有錢人,在這裡得到最好的放鬆。 大門洞開,晃出一副肥胖的身軀。 半醉的陳老闆習慣地摸着自己油光光的腦門,一邊踉蹌地走下台階。 夜總會的兩個艷女想去扶他,卻被推開,他大聲喊着:“老子沒有醉。” 他的確沒有醉,醉的人眼睛不該那麼好,耳朵不該這樣靈,反應也不該如此快。 台階下全是有錢老闆停放的高檔車,陳老闆艱難地辨認着自己的寶座。那是輛純白色的寶馬,前車身突起的兩盞燈像高貴的中世紀宮燈,是陳老闆最滿意的部分。 迎面走來一位穿大衣的男子,一手提着銀色的手提箱,另一手端着個酒瓶邊走邊喝。 跟陳老闆照面的剎那,男子恰似微微笑了一下。恍惚的陳老闆並沒有留意。 接下來發生的事才讓陳老闆徹底清醒。 只聽“喀啦”一聲,玻璃碎裂,陳老闆有點不爽地轉身。看到男子手上的酒瓶空了,他身旁的白色寶馬一盞車燈成了碎片。車上的警鐘也尖厲地響起。 陳老闆憤怒地發現,被砸的是自己的車! 他二話沒說,衝上前去,死死抓起男子的衣領。 “讓你砸老子的車!”兩個巴掌下去,男子白皙的臉紅成兩塊。 “呃……好痛!” 一下甩開陳老闆,雙手揉着太陽穴,男子艱難睜地着眼睛。 “還敢反抗!” 男子有點無奈,看着陳老闆,紳士地問:“先生,為什麼打我?” “混蛋,我還想殺了你!” “先生,我們不認識,也沒什麼仇吧?” 陳老闆發火:“我的車也跟你沒仇,你卻把它砸了,你這個白痴!” 寶馬的警報依舊轟鳴。四周已圍滿看熱鬧的人。 男子看清周圍的人,又看了看碎裂的車燈。 “這是我做的?”他的表情顯示不可置信。 “不然還有誰?”陳老闆差點氣瘋過去。 男子反而笑了,他的笑容很迷人。 依舊是禮貌的語氣:“對不起,是我的錯,我喝多了。” “你喝多了就可以砸車,老子喝多了,是不是可以殺了你?” 男子聳下肩,蹲下身看着已經損壞的燈,小聲感嘆:“看來傷得不輕!” 他起身,望着陳老闆:“每個人做錯事都要付出代價。先生,是我的錯,就請你開個價吧!” 本來事情到此就該了了,禮貌的年輕人又是道歉又是賠錢,很難讓人再生氣下去。可陳老闆並不這樣認為。 他一直討厭男子的笑容。那種笑容,似乎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裡。 所以他繼續說:“你很有錢是吧?” 男子一笑:“不就是輛寶馬嘛,多少錢,我現在就賠給你!” 這下完全地傷到陳老闆了,他直接說:“好,你強,一百五十萬仙幣(恐都會的金錢名稱),一分也不能少,車就是你的了。” 其實這輛寶馬也不過一百五十萬,看男子的裝束,也不像能隨時拿出一百五十萬的樣子。陳老闆明顯在刁難男子。 男子的眼神突然一轉,笑容消失。 “鬆開你的手!”他的瞳孔突然投射出陰冷的光。 陳老闆感覺他的手發冷。 他放開了手。 男子整了整大衣。 “這裡有三百萬,你點點。”他將手提箱給了陳老闆。 誰沒事會帶着三百萬的現金?陳老闆不屑地打開箱子。 臉色剎那驚變。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表情,又驚又喜又帶着點莫名的恐慌。 手提箱內全是現金。 陳老闆的心像是要跳出體外。油光的腦門開始有汗。 周圍的人群突然有了極度的混亂。 慌亂中,陳老闆已經聽到有人在喊:“槍,那人有槍!” 陳老闆的臉瞬時蒼白。 男人的手中真的多了把發亮的槍。 黑槍,白指。 車上的警報還在發出絕望的尖叫。 槍口對着腦門。 汗珠順着脖子流進衣領,陳老闆渾身濕透。他的喉結抖動着,卻什麼也說不出。 “害怕嗎?”男子問。 陳老闆沒有回答,回答的是槍聲。 令人心悸的槍聲,連發出膛。呼嘯擦過凝固的空氣。 陳老闆的手一軟,捧錢的箱子掉在地上,大把的現鈔被寒風吹散。 陳老闆並沒有死。 男子並沒朝着他開槍。 男子對着寶馬車“怦怦怦”連連發射。 一顆,兩顆,三顆…… 槍子破空的聲響,車窗碎裂聲,鋼鐵撞擊聲,人群的尖叫。 五顆,六顆,七顆…… 撲通,陳老闆跪了下來。 他很想站起來,可雙腿早已軟得不聽使喚。 伴着槍聲,他張大着嘴巴,雙手捂耳發出令人發狂的尖叫聲。 叫聲中充滿着深入心扉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