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承諾
1.
爭吵，爭吵，又是爭吵……
死一般的寂靜……
沉重的關門聲打碎了寂靜，肯定是母親出去了，因為每次吵架母親都會到好友尹阿姨家深談到很晚。
又是關門聲。、
這是父親，我想他一定又去買酒了。
客廳里的鐘孤單地想起，九點了，我坐在書桌前自喃着。靜自私地佔滿了整個客廳，似乎時間都忘記走。
門忽然開了，竟是母親，手裡緊抓着一份文件，上面赫然寫着五個大字：離婚協議書。我悄悄的關上房門。如果換做別人早就大驚失色了。我只是淡淡的微笑，因為我總算能解脫了。
時間還算機靈，沒有忘記走。
十一點了，母親只是凝望着那份紙簿，眼神可怕的嚇人。
終於父親醉醺醺的回來了，他有些驚異，母親平和地說：“來咱們談談吧！”父親乖乖的過來，母親輕輕地說：“我今天讓小尹幫我打了份協議書。咱們離婚吧！有筆，簽上字就行了！今晚我和孩子就搬走。”父親簽了字，靠在沙發上誰熟了。
2.
我總是在深夜想起這一幕，就像今天，黑夜吞噬了半個星空，我輕撫着白兔學學讓心底參與的那份哀傷在揮發最後一點餘光。那是兩年前，我心最脆弱的一刻他們就此成了兩個世界的人。至於我呢，現在住在外婆家，考上了這裡的一所重點中學，用母親每月寄來的錢維持這學業，母親每月來一次電話。至於父親——我從那次起就再也沒見過他，聽說他那晚就在客廳一直睡了下去，直到七天後鄰居報了警，警察發現了他，死了。酒精中毒而死。
母親又來電話了，她問我生日禮物要什麼，我沒有回答。我問她去哪了，在哪工作，她避而不答，說兩天後，她會給我來電話。
兩天後……
電話如約而至，我說我要一部手機，2000-4000暈的，她沒說什麼，只是說她會努力做到的。
一月六日是我的生日，今天是08年最後一天，12月31日，距我的生日還有六天，我趴在窗台上，望着漫天飛舞的雪花，晶瑩的閃動着白色的光，想起母親來了。她說她最愛雪，聽說父親向她求婚就是在雪天里，我相信母親還是深愛着父親的。
3.
今天終於是1月1日了。母親來了電話，她的聲音若隱若現，彷彿身體很不好。我告訴她，手機我可以不要，我要她回來，陪我度過一個春節。因為，我已經兩年沒見她了。然後就掛了，只剩電話那旁的嘟嘟聲與我作伴。
今天是1月5日了，天氣很冷，幾乎所有的工作單位都放年假了。只有旁邊的建築工地還在施工。真是的，還有誰在這麼冷的天給他們運水泥和磚頭呢？“炎炎”外婆濃重的鄉音在我耳邊響起，“去，把這些瓶子賣了，好換些錢過年。”我點了點頭，拖着兩個大麻袋往門口走。廢品站就在工地不遠處，我也想順便看看工程進展的怎麼樣。
到了廢品站，賣完了瓶子，我就往工地那邊走。看見一個男的指着一輛吊車罵罵咧咧地說著什麼，我又望向車內，一個清瘦的婦女生疏的操作着車，我呆住了——那婦女正是母親，母親沒有注意到我。她把車停下來，開始用人力向上搬，高高的水泥舵在母親面前像一堵牆，我的淚不由自主的往下掉，沖母親大喊了一聲：“媽！”母親轉過身來看我，剎那間她驚呆了，淚模糊了我的雙眼，我為自己的任性感到懺悔。一袋水泥搖搖欲墜，在一片驚呼聲中，水泥落在了母親的頭上。磚頭堆哄得一聲倒了，全部砸在了母親的頭上。血開始放肆的從母親的頭中流了出來，我飛奔過去，用雙手刨出母親的屍體，衝著周圍的人大喊：“誰能救救她？”可是遲遲沒有人，母親的血染紅了雪，染紅了天空，染紅了河水，染紅了我的心。
4.
後來母親被我背到了醫院，可也晚了，腦骨全部粉碎。我痴痴的望着母親，用心去召喚她——可是她再也回不來。我把母親葬了，在她的墓上，在了一棵杏花樹，我想，到春天是，這兒一定是一片雪白，就像她走的那個冬天。
5.
那個冬天，我經歷里太多太多，我長大了。更重要的是讓我懂得了母親的承諾。
也許杏花開時，母親一定是在枝頭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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