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張春華。丟了小孩?沒有的事!”
“請你想一想,有一個孩子叫張建華的?”
“那是我的哥哥呀!你們一定搞錯了。”
“這……請你來認一下吧!”
張春華再要問,對方已經把電話掛斷了。
張春華的確有個哥哥叫張建華,失蹤已經十五年了。那時,他不滿七歲,哥哥只有十歲。一個初夏的黃昏,晚飯已經擺在桌上了,哥哥還沒有回來。爸爸走遍了全城,也沒有找到他,只在漁業碼頭上撿着他的書包。是游泳淹死了嗎?還是偷偷爬上漁船,去過他那一心嚮往的“冒險生活”了?一年、兩年,哥哥仍舊沒有消息。爸爸直到今年臨死的時候,還夢想大門突然推開,一個陌生小夥子突然撲到他懷裡:“爸爸,我就是你失蹤了十五年的小建呀!”
張春華放下電話,急忙取了一張舊相片,騎上自行車,一面踏、一面想:“哥哥比我大三歲,假設現在還活着,應該是二十五歲。但是公安局找到的,是一個小孩。假設這個小孩確是我的哥哥,只可能是他的屍體。假設這個小孩是活的,就一定不是我的哥哥。同名同姓是常有的事。他們找到的小孩到底是死的,還是活的呢?……”
他趕到公安局,見到了陳科長。陳科長告訴他:“我們已經完全證實了,這個小孩的確是你的哥哥。證據是一本學生證。”他拿起桌上的一本硬面小冊子,興緻勃勃地念道:“‘第四中心小學學生證。姓名:張建華。年齡:十歲。班次:三年乙班。’我們問他的小學。他們說,三年級乙班沒有這個學生。虧得上面還有家庭地址和電話號碼,我們馬上又給你打電話。可是聽了你的回答,我們完全給搞糊塗了……”
“你們的回答,才把我完全搞糊塗了。”
“應該說,把咱們搞糊塗的,是案件的本身。可是我們終於抓住了問題的關鍵。你看,‘填寫日期:19××年2月。’有一滴墨水漬恰好把‘19’後面兩個數目字蓋住了。我們拍了一張紅外光照相,墨水漬下面的字完全顯出來了,原來不是‘75’,而是‘6O’。這本學生證是十五年前的。翻出196O年的檔案一查,絲毫不差,東山路16號張家,那年走失了一個小孩,名叫張建華。想不到無意中了結了這件懸案。”
張春華用顫抖的手,模出相片請他們認。
“對,就是這個小孩,連衣服也一樣。
“這樣說,我的哥哥早就死了!”
“非常抱歉,我只能說老實話,當初我也這樣想,可是那位陸工程師硬說還有活的希望。”
“還有活的希望?”張春華信不過自己的耳朵,“你說的是哪一位陸工程師?”
“冷藏廠的陸工程師。咱們到現場去看吧!”
他們趕到冷藏廠見到陸工程師,陳科長介紹說:“我們把那個小孩的家屬張春華找到了。”
陸工程師握住張春華的手,問他:“張同志,你的小弟弟失蹤了多……”
陳科長笑了,“您錯了,他才是您所謂凍得失去了知覺的小孩的弟弟哩!”
“什麼?你不是開玩笑吧?”
陳科長介紹了情況,陸工程師吃驚地說:“天哪,他在我們廠里整整凍了十五年啦!我們的速凍車間是自動化的,十六年來,從來沒有打開過,要不是傳送帶出了點兒小毛病, 我們還不打算進去哩!”
“既然大門從來沒有打開過,我的哥哥又是怎麼進去的呢?”
“一定是自動傳送帶把他帶進去的。”
三個人來到速凍車間,沿着傳送帶往前走。張春華看見,有個小孩躺在盡頭,正是他的哥哥,只覺得鼻子一陣酸。眼淚忍不住流出來了。
陸工程師說:“外邊是漁業碼頭,活魚活蝦放在傳送帶上的鐵箱里運進來,不到一分鐘就凍透了。這個小孩一定覺得好玩,偷偷躲在空鐵箱里,讓傳送帶給帶了進來。”
“你的解釋合情合理。”陳科長說,“可是要證實,只有讓這個小孩活過來,再問他。”
“也許還會有這樣的可能……”
張春華聽到這裡,立刻跳起來問:“什麼?您說我哥哥凍了十五年,還會有活過來的希望?”
“是的,我說的僅僅是可能有希望。”
回到會客室,陸工程師才說:“我的朋友王大夫說, 1957年,蘇聯一個人在雪地里凍僵了十八小時,後來救活了。我們廠的凍活魚、活蝦,取出來放在攝氏十度左右的水裡,會蘇醒過來,恢復生命。因為超冷速凍只是暫時停止魚蝦的生命現象,並不讓身體組織結冰。”
市立第二醫院院長王大夫跟陸工程師是老朋友。他們相識的經過非常有趣,二十幾年前的一天,陸工程師突然去找他,冒冒失失地請他寫一篇文章,說明冰凍不會損壞食品的養分,扭轉人們對“冷氣貨”的偏見。文章發表后,報社轉來許多讀者的意見,相信魚蝦凍過後,養分雖然沒有變,味道卻不及新鮮的,還是不願意買。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陸工程師改變了冰凍的溫度和速度,使用速凍法,終於達到了目的,使凍蝦復活了。
可是現在遇到的問題不是凍魚凍蝦,而是要使一個凍了整整十五年的小孩恢復生命。陸工程師只好拿起電話,找到王大夫。
“十五年?”王大夫聽了情況大吃一驚。
“是的。可是,記得您曾經說過:人死是因為細胞水結了冰。這個小孩好像還沒有結冰,他的身體至今還是軟的。 您來看一看吧!”
不到半小時,王大夫來了,到速凍車間去看了一遍。他說:“魚蝦是冷血動物,可以忍受短時間的結冰。人凍傷了,很久才能復原,如果心臟和大腦結了冰,就沒有挽救的方法了。把他搬出來,讓體溫在空氣中自然升高,在接近冰點時,很可能全身突然結冰。咱們必須使他的體溫迅速上升,逃過冰點這個危險關口。”
過了半個月,他們作好了準備,開始進行手術了。冷藏廠的會客室當作了臨時手術室,放着一個大玻璃柜子。張春華的哥哥就躺在玻璃柜子里,胸前綁着人工呼吸機。柜子的玻璃是雙層的,為了保持低溫,中間的空氣已經全部抽掉了。他的體溫仍在攝氏零下一百二十度,跟在速凍車間里一樣。
柜子旁邊有五盞熱波燈,能放射出穿透性非常強的熱波來,使他身體里裡外外的溫度同時迅速升高。還有一筒氧氣,用橡皮管通到櫃內。旁邊的桌上,放着自動體溫記錄器和脈搏記錄器,都有電線接在柜子里的張建華的身上。
時鐘打了八下,王大夫準時走進了臨時手術室,背後跟着兩個女護士。當陸工程師介紹了張春華,他笑道:“哈哈, 弟弟倒比哥哥大,真是天下奇聞哩!”
王大夫檢查了設備,指揮護士開始工作。五攝熱波燈都“嗡嗡”地響起來,把暗紅色的光射在玻璃柜子里的張建華的身上,體溫記錄器的筆尖畫了一條筆直上升的斜線:
“一100,一80,一60……0”
“零度!”張春華輕輕地喊了一聲,問陸工程師,“這個危險的關口,是不是過去了?”
“過去是過去了,”陸工程師說,“但是現在還沒法斷定,過這個關口時,是否已經發生了意外。耐心吧,結局很快就能看到了。”
體溫上升到冰點以上三十度了,張建華仍舊直挺挺地躺着。王大夫命令關上熱波燈,進行人工呼吸。所有的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脈搏記錄器上,記錄器的筆尖畫出一條水平的直線。
“看!”王大夫突然興奮地壓低了聲音叫。
筆尖微微跳動了一下,這是生命的信號。大家都舒了一口氣,張建華的胸口自然地一起一伏,像沉睡一樣,發出輕微的鼻息。
“張同志,你哥哥醒過來了!”陳科長喊。
張建華真的醒了,看見周圍許多陌生人,害怕得叫起來:“爸爸,快來呀!”
張春華撲上去,含滿了淚水,像抱小弟弟一樣,抱起了哥哥。這位哥哥卻還死勁地推開他的弟弟。他喊:“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不要怕,”王大夫拍了拍他的小肩膀,“他會帶你回家去的。”
這十五年,對張建華來說,完全是一片空白。要跟他把每一件事情解釋明白,決不是三言兩語能辦得到的。何況他還是個三年級的小學生,還缺乏理解自己這段經歷的必要的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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