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對水說:“你看不見我的眼淚,因為我在水裡。”水對魚說:“我能感覺你的眼淚,因為你在我心裡。”
——題記
孩提時代的我,用滿含委屈和怨恨的眼神看着母親,像看我不共戴天的仇人。那時的我偏激又倔強,像一枚青澀的果實抱怨樹枝的牽制。我抱怨父母不給我想要的自由,為什麼巴掌總是那麼輕易落下。那時的我還不明白,母親是不善表達的。
現在的我仍是個長不大的孩子。想起我以前的所作所為,總是感到氣惱和愧疚。從以前發泄情緒的日記中,我看見了母親的暴力與蠻橫,看見了我的委屈與憤怒,卻看不到我挨打的緣由。這才發覺我的自私和偏激,為什麼我是這麼一個不聽話的小孩。一直以為,在成長的道路上有一個永遠的敵人橫在我面前,我希望用全部的力氣打倒她。太陽在她背後發出刺眼的光芒,她的肩膀在不經意間晃了晃,我猛然發覺,就是這個永遠的敵人為我撐起屏障,把一切危險與我隔絕。
一陣陣羞愧撲面而來,當初那個在沉默中叛逆的孩子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以前我一直期盼可以離開母親,因為那樣她就不會每時每刻管制着我了。但我似乎早就隱隱約約感覺到離開母親之後的迷茫和無措。
剛離家住校后,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可以成為母親往學校跑的理由。每次回家都像是幾年沒回來一樣受到母親的噓寒問暖。母親變得溫柔了,原本我們的心就像隔了萬水千山似的遙遠,現在,實際的距離縮短了我們心的距離,我沒離開過她,她也沒離開過我。
那個冬天,我的衣服幾乎換了個遍,一件襖就幾百塊,我新添了三件。母親的果斷甚至讓我以為衣服很便宜,但當母親又一次放下自己喜歡的衣服,指着標籤上的一百塊說貴時,我才知道我又自作聰明了。
母親的脾氣不好,在我小時候,犯了錯就打我,所以以前我才會那麼恨她吧。我總認為我做得對,母親也沒有耐心心平氣和地對我說話,經常就是她指責我不吭聲,不告訴她我心裡的想法。我學會了沉默,我們的關係就在這沉默中劍拔弩張。我開始心疼母親,她是那麼愛生氣,我不願讓她這麼快老去。住校以後,似乎以前所有的隔閡與矛盾都煙消雲散。我不再感到委屈,因為我不是一個聽話的好孩子。母親的頭髮已經白了許多,母親的心態若是樂觀些就不會連染髮劑也遮不住頭頂的白。我卻無法讓母親對一些可以忽略的事和不可以忽略的事感到釋懷。我開始靜靜聆聽,母親有許多情感需要發泄。我是她女兒,以後牽着她的手陪她逛街,在無聊時陪她說話的人是我,而不是弟弟。
我不是一個好孩子,而現在我依舊不是。我上了高中,母親心裡的一塊石頭放下了,但我能否上大學依舊令人擔憂,高昂的學費和慘不忍睹的成績都是母親夜不能寐的理由。我是個高價生,父親母親不能在同事面前大聲地說他們女兒多麼優秀,卻必須在同事誇讚自己孩子時面帶微笑。母親說面子是次要的,我的未來才是最重要的。但我知道,父親母親是多麼想當眾誇讚我。
姥姥去世后,母親笑着說好像天塌下來一樣,笑容里有那麼多苦澀和眼淚。母親依賴姥姥就像我依賴母親,我還可以對母親撒嬌,而母親卻連一句話也不能再對姥姥說。母親一遍遍回憶姥姥去世前的那段時間,一遍遍責怪自己沒盡到孝心,自責不該同意姥姥用那麼危險的藥物。卻在我因為想念姥姥而痛苦時安慰我:一切都過去了。的確都已經過去了,可母親依舊充滿自責和懊悔。我只能看着母親難過無能為力。
母親,對誰來說都是心底不可代替的溫暖。
對家的思念像一根細小的蛛絲輕輕劃過我的心頭,每一次父母的關懷都使我熱淚盈眶,任何的不安和不快都被這關愛輕撫。母親不再是曾經嚴厲的母親,每次她來學校看我,我都既興奮又心疼,我長大了許多,卻依舊依賴母親不能真正獨立。
她是我母親,僅這一點,我就沒有責怪她的理由。
水對魚說:“我能感覺你的眼淚,因為你在我心裡。”初見這句話,我就想起了母親,心裡像被輕輕撞擊。我是那條調皮叛逆的小魚,永遠暢遊在母親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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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文(4)班 何琪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