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的身子越來越差，終於還是像強撐不住的楠木，折了。
三哥歿了那日，天上下着大雪，王府的屋檐上壓滿了厚厚的積雪，彷彿下一刻就要落下來。放眼望去，皆是雪和素縞，一片令人絕望的白色。天冷得要命，只有眼淚還是溫熱的。
泠泠作為三哥唯一的內眷，褪去了往日的紅，換了身素衣，跪在靈堂里，沉默着，沒有慟哭，一如既往的清冷。我聽到有奴僕在底下私語，說她這樣冷淡的情形，真是枉負了三爺往日里的百般疼愛。
我望着她，空洞的目光，略有些失神的模樣，我知道，她的魂都已隨三哥去了，眼淚已經不再重要——更何況，這樣的姑娘，淚水和愛，本就是她不該有的。
我希望泠泠可以再多陪三哥幾日，至少守滿喪期，畢竟這是三哥生前唯一愛過的姑娘。但這一天還是意料之中地來了，來得這樣快—— 三哥出殯沒幾日，君主派了人，將泠泠押了天牢，罪名是鄰國安插在三王身邊的細作。對於這樣的判罪，這個武功卓絕的姑娘，沒有任何反抗，坦然接受了一切刑罰。
大雪停了的那日，我去天牢看望泠泠，她穿着囚服，形容憔悴，頭上還是那支梨花簪，眉眼裡除了倦怠，只剩下無所謂一切的視死如歸。
發現我來了之後，她並沒有抬眼瞧我，只是問，“月姑娘為何還來看我？”
我蹲下身子，回答說，“因為你是我三嫂。”
她抬了眉眼，不可置信的樣子，苦笑着說，“可我是細作。”
我把帶來的飯菜擺在了她面前，然後說，“我一直都知道。”
停頓了片刻后，聲音有些哽咽，又接着道，“三哥也知道。”
說罷，轉身離開了天牢。
身後傳來了她的放聲痛哭，回蕩在這個陰暗潮濕、不見天日的死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