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畢業后的很長時間,我住在祖輩的老宅中。坦白說,環境不算好。在霪雨連連的梅雨季度,屋后的牆上滿是綠苔,頗像與世隔絕的桃源。紅漆剝落的老式木傢具總是有一絲腐朽的氣味。 我嗜睡,常於盛夏時,拼兩張木椅,倒頭便睡。祖母便從院子的後門拆下一塊門板來,平放在地上,勸我下次睡門板。試了幾番,果然舒服多了。 日子久了,我就不那麼安分。有時沒了睡意,突然爬起來,昂着頭看那滿院的蔥鬱,既欣喜又好奇。看入了神,回頭時,往往見到祖母一臉的笑意。 我疑心她這樣的大人是不需睡的,躺門板定是哪個祖宗給我們小孩的“酷刑”。 那後院我極少去,祖父是個嚴厲的人,滿院的草木都由他一手侍弄。偶爾來了興緻,沏上一壺苦茶,獨自坐在後院中央的藤椅上細品。此時大多是許我去後院玩耍的。 大伯父是個性直的人,一次步急,沖入後院,踏折了一片灌木,劈頭蓋臉地被祖父一頓訓。老人不知什麼深奧道理,只知“這是旁人栽的,你走路也要瞅着點呀”。 於是我很詫異,詫異大伯父四十來歲的人也會像個小孩一樣滿臉通紅,一言不發。更詫異祖父母分席而食的習慣。祖母坐在八仙桌旁,與大家一同吃飯。祖父獨坐另一張圓桌上進食。 祖母說,他還有少爺脾氣呢。眼神里滿是笑意。 我只詫異,我們之間隔了太多已經遠去的年代,因此難以讀懂彼此。 祖母是個慈祥的婦人,常有一種隨和的笑容,讓人感受母性的博大。甚至在祖父的絮叨和抱怨中,那種使人感化的力量從未消失,並一直影響着我。 時間一天天過去,這樣的家庭生活靜如止水。直到…… 祖父因高血壓住進了醫院,忙碌了一上午的祖母坐在門板上,獃獃地有些空乏。她輕輕拍了拍我,伴着一聲嘆息��很輕很輕,不注意還以為是呼吸。 我沒有睡着,老宅失去了祖父的刻板,一切都空蕩蕩的。我去了後院。 沒有顯赫的花,只有樸素的葉。最愛鄰家的棗樹,朦朧中,蕩漾着記憶深處的泛黃畫面。每年,鄰居總是送那幾碗青棗來,大家噓寒問暖,如過年關。 想到這裡,我在院中的一處青磚堆前停了下來。這已是院落深處,以往未曾見過。回頭看,那片踏折了的灌木,想起一種類同;祖父對自栽的草木,祖母對世人的隨和,自己對老宅的眷戀��不是一種類同的愛嗎?不過各自歷世與認知的過程不同罷了。 祖父出院不久,老宅因為一條我至今未曾明了的��《縣政府拆遷令》灰飛煙滅了。我不敢猜想老宅後院中沾染紅塵會是什麼樣子?只是懷念老宅,懷念祖父祖母抱怨中包含的愛,懷念那些可有可無的牆和棗樹串聯的和睦。 神說,充滿愛的地方是天堂。我說,院落深處是我一生眷戀的天堂。
院落深處是天堂 標籤:人生處處是考場作文 我是天使我怕誰作文 我是天使作文 假如我是天使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