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正是盛夏時節,知了還在那麼頑固地叫着,讓人心煩。我不喜歡夏天,因為怕熱,所以這個季節感覺上有點像煉獄,但閉上眼睛,浮現在腦海里的,都是明晃晃的亮,刺眼的,甚至是灼人的,還有在這光亮里隱現的笑容滿面的臉龐和碎成滿地斑駁的歲月。
張開手指撫摸,凹凸之間,溢滿的都是充實和幸福,是我當初因為不喜歡夏天而拒絕承認這種感覺,還是只是因為尋常而忽略掉了?其實它們原本都很美好。這個季節適合收集陽光。
烈日高高掛在天上,正要上興趣課的我在公交站台上焦急的等待着。一分鐘,兩分鐘,車子遲遲不來,卻等來了一位掃路人。我百無聊賴地打量着這位清潔員:黑的皮膚上滴滴汗珠不時地淌了下來,瘦骨嶙峋的四肢在鮮艷寬大的工作服下顯得那麼不適。頭髮也幾乎白了,臉上條條皺紋像刀刻一樣,彷彿向我們訴說著他那飽經風霜的經歷。對這種人,我內心不懷好感,總以為他們是社會最底下的人既沒有文化也沒有素質,讓人厭惡。
車子遲遲沒有來,太陽卻更加肆虐地散發著熱量。掃路人卻已經不緊不慢地掃了半條馬路,爾後坐在樹蔭下休息。這時,一位染着頭髮,耳里塞着耳機,戴着墨鏡,嘴裡還嚼着口香糖的小青年走了過來。“噗”,走到老人面前,將嘴裡的口香糖吐了出來。隨即斜視了老人一眼,剛要走過卻被老人叫住了:“同志,請你不要亂吐口香糖,這樣影響市容,垃圾桶就在旁邊。”老人拉着青年人,略帶卑微的輕聲說道。“要你管,老子還要一個掃馬路的教,笑話!”說罷,輕蔑的瞪了老人一眼,將那雙黑如煤炭的手甩開,並用勁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生怕弄髒了身上的名牌衣服,玷污了自己。剛走了幾步,又似乎還不解氣,回來又將老人撿到的塑料瓶踹飛,這次心滿意足的笑了笑,再次惡狠狠地瞥了一個白眼留給那個老人,哼着曲兒走了。老人沒有追究,知道自己遇上了不好惹的人,低下頭,蹲下身,默默地重新拾好瓶子,騎上那輛發出呻吟的裝滿塑料瓶和紙板的破三輪車,在眾人灼熱的眼光下,走了。我也在旁邊目睹了這一切,心裡也不禁嘲笑起他的懦弱。車子來了,無心多想,很快這件事已被我拋之腦後,太陽依舊那麼炙熱。
本以為自己對掃路人的看法永遠改變不了,但當他再一次出現在我眼前,我一下子明白了許多。那天,天氣同樣是異常的炎熱,雲和風似乎都凝固了。準備去小賣部買零食的我再次看見了那位“沒有自尊”的掃路人。他似乎又蒼老了許多,正一邊掃地一邊拾着塑料瓶,還是一樣每天循規蹈矩地工作着。心裡正想再次譏諷一下那位掃路人,卻好像突然間被什麼東西觸動到了心靈。對啊,仔細想想,路面的整潔,文明城市的創建,良好的市容風貌不正是這些堅忍、勤勞、無言的勞動者的功勞嗎!他們每天灰頭土臉,低三下四的生活、工作是為了被人唾棄嗎?我想不是,或許,有太多東西需要我去思考。
有時候,我依然會一個人走在陽光灼人的馬路上,去上課。雖然有些難受,但心裡卻明亮起來,就像很久沒有曬過的被子,總是有些潮濕,而一旦完全暴露在陽光下,就會變得乾燥,再也不會發霉。蓋在身上,柔柔的軟軟的,還散發著淡淡陽光的味道,然後我就可以安心的沉沉睡去。
夏天過去了,在我心裡封存了整整一夏季的陽光,漸漸將我融化,它足以讓所有的日子都開始明艷起來,像炫目的陽光一樣燦爛,讓感動和敬仰都無處匿藏,溫暖一整個冬季。
那位堅忍的掃路人給予我的太多,恐怕一個冬季也用不完……
江蘇無錫外國語學校初一:吳時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