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說我是她的心肝寶貝,我說有味的糖果是我的心肝寶貝。
小時候,我最喜歡的就是有親戚為結婚或遷居、或生子、或百天、或生日而宴請賓客,倒不是因為垂涎於酒席上的佳肴,而是那席后慣例的特別來賓——喜糖,令我魂牽夢縈。
奶奶似乎看穿了我的那點小心思,總是很樂意在做客時牽上我這個“小麻煩”。奶奶總能在開席前找到放糖的箱子,然後讓我的兩個小衣兜裝滿那甜蜜的“戰利品”。而我,總是高興地把奶奶的臉親的黏糊糊的,但奶奶笑得像花兒一樣。當我把戰利品向小夥伴們分享時,他們總向我投來羨慕的目光,我知道,我有全世界最好的奶奶,她總給我裝世界上最好吃的糖果,那甜味,一直甜到心坎里。
記憶里有一段時間,奶奶生病了,被大伯接過去療養。至此,我很長時間沒有再吃到奶奶那甜甜的糖果;媽媽也為我嘴裡的蛀牙給我下了禁糖令,把我和糖果徹底隔絕了。
就在我快忘記糖果是什麼味時,也就是在我五年級時,奶奶回來了,她似乎大病初癒,臉上掛着一絲憔悴,但仍是一臉笑眯眯的,還給我帶來個好消息:“姑媽搬家,又有糖吃了!”我興奮地繞奶奶蹦跳了幾圈,給奶奶一個大大的擁抱,但她竟然一下子招架不住,後退幾步,險些摔倒。我趕緊扶住。我知道,奶奶老了。我趕緊背過身去,悄聲擦去眼角的淚花。叫過姑媽,奶奶便牽我到處找放糖的箱子,不一會兒,果然在角落發現了它,奶奶熟練地去撕箱口的膠布,卻好一會兒沒使上勁,我趕緊幫她,那些美味的糖果展現在我眼前,一下子勾出了我的小饞蟲,很快,我的小口袋就裝滿了,正當我準備蓋箱時,從身後擠進來兩個四五歲模樣的小鬼頭,他們一邊笑我好吃貓姐姐,一邊往包里裝糖,絲毫沒有注意我臉上的表情變化,,奶奶拉起他們說:“夠了夠了,一邊玩兒去吧。”再拉起已經精神恍惚的我,坐席用餐。我永遠都忘不了他們笑我的模樣,雖然奶奶叫我別在意,是他們年紀小不懂事罷了。但我像受了極大的打擊似的,望着一床五彩繽紛的糖果,竟一下子哽咽了,為了不讓奶奶擔心,我輕輕剝開一顆硬糖,此時的他在我眼裡已經不再那麼誘人了,硬生生的外殼下竟擠出一副譏笑我的嘴臉。一把含在嘴裡,酸酸的,久久不能融化。
然後,大概有半年時間,我以學業繁重為名推託了所有的做客行程,當然也暫時告別了曾經愛不釋手的糖果。我一遍一遍的對自己重複着:“你已經長大了,不需要糖果那樣的情緒依託了……”
“姐姐的婚禮,最親的姐姐呢,可不能任性不去哦!”奶奶再一次動搖我不去的決心。
“真的不想去嘛,再說,我已經長大了,不需要那些糖了!!”
“你只有真正放下那件事,才算長大!”我一下子愣住了,喉嚨像被什麼卡住,腦袋一片空白,最後化作一個信念:去!姐姐襲一身雪白的婚紗,像童話里的公主,我想她是我見過的最美的新娘。奶奶卻一下子消失在視線里,環顧四周,果然在放糖的箱子那兒看到奶奶。她正抓出一把我既熟悉又陌生的糖果。
天知道那時我是怎麼想的,只見我衝過去把糖果槍放回箱中,用責備的口吻說:“別這樣,還把我當孩子一樣的寵着?我已經長大了!”那句長大了一下子在空氣中凝住,奶奶沒理會我,又費力彎腰抓出一把糖說:“我帶給樓下的小傢伙去,他也愛吃糖,就像小時候的你一樣。”說著,臉上又浮現出幸福的笑容。
席間,奶奶不跟我說話,不認識我似的,有親戚誇我長大張漂亮了,她也只是若有若無的答應一聲。奶奶果真一回家就找到樓下的小傢伙,饒有興趣的抱着他在冬日的暖陽里玩耍,給他剝糖,講故事。儼然像小時候的我一樣。我心一緊,眼淚瞞過地平線,睡到天明。
早上醒來時發現,被窩蓋得好好的,我知道,一定是奶奶,書桌上凌亂的課本已收拾整齊,還撒上一把五彩繽紛的糖果,全是我最愛的味道。雙眼模糊了耳邊嗡嗡作響,剝開一顆,粉紅草莓的,含在嘴裡,澀澀的,化在心裡,一片清涼……
咸安區永安中學初一:李汶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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