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劫,生生死死,九次劫難。如若闖過了,便是人上人;如若敗了,便只得一個字——死。沒有勢力,自然是無法挑戰的,常人通常組了隊大戰幾個時辰才勉強過關,可這次,白瓷衣是一個人去的。有人說他瘋了,有人說他受了打擊萬念俱灰一心求死,更有人說,這不過是一個局,為了吸引他的仇家,生死劫不過是幌子,剷除異己才是真的。
江湖上本來便是有許多謠言的,不可盡信,因了人人都有一張嘴,每一張嘴中便有無數個謠言;同樣,也不可不信,有果必有因。
白瓷衣在生死劫場之外,向前一步,便是不可預知的劫難,九死九生之後,興許還有從前的敵人在等待時機圍攻他;向後一步,保全自身,但江湖名望便全沒了,那時,江湖上的人會說:原來,白衣公子也不過貪生怕死之徒。
白瓷衣遲疑着,向前走了半步。身後的人群,有小小的騷動。他又抬起腳,預備下一步。
“等一下。”
白瓷衣回頭,見是一個女子,全身火紅的女子,手中的武器白中帶了几絲血紅,閃了陰冷的光。
“我不認識你。”白瓷衣的語氣淡定。
“可我認識你。”那女子玩味的笑。
“姑娘找白某有事?”白瓷衣挑眉。
“事情,自然是有的。”女子學了白瓷衣的樣子挑眉。
“可在下要進去歷經生死劫了,”白瓷衣頓了頓,“如若姑娘想要尋仇,且待會再尋,殺將死之人總比殺大活人容易;如若其他的事,我倒真想不出其他的事,在下似乎的確不認識姑娘。”
“唐吻水。”
“哦?”
“我的名字,”唐吻水身形一移,擋在了白瓷衣前,“你是在送死。”
“唐姑娘,你我並不相識。如若有人勸的住我,白某今日便不會來此,”白瓷衣的手,輕輕按住腰側的寶刀,“姑娘,刀劍無眼,望你好自為知。”
唐吻水笑着讓出一個身形的空擋:“我不是要攔你,而是想讓你帶我一道進去。”
“既然姑娘說白某是去送死,何苦要來這一道攪這渾水呢?”白瓷衣勸。
唐吻水不語,變幻身形,眾人只覺眼前飄過萬朵桃花,再看唐吻水,在花雨之中一派楚楚樣貌,卻是將周身大穴牢牢護住,不露一個破綻。
“楚楚可憐!”人群中已有人在輕喊。是了,楚楚可憐,本是當年女兒村的絕技,可自從當年江湖豪傑圍剿女兒村后,這項絕技便失傳了。如今,又重看到一個年輕女子使將出來,一驚一乍之下,自是如此。
“如此,你便能帶我進去了吧。”
白瓷衣不語,率先進入生死劫場,沒有邀請也沒有阻攔,唐吻水見狀快步跟上了他。
一個時辰,二個時辰,……,整整五個時辰,二人還未出來,圍觀的人漸漸失去耐心,等待的人越發的少。太陽升了又落,整整三個輪迴,白瓷衣終於從生死劫場內出來,緊隨其後的,自然還有唐吻水。
眾人忙着祝賀白瓷衣,待白瓷衣想起唐吻水,已然了無伊人芳蹤。
白瓷衣再見唐吻水,已是數月之後。
那日,白瓷衣帶了隊伍協助鍾馗抓鬼,看到一團火紅的身影從眼前飄過,於是鬼使神差帶了隊伍跟她走,直至到了鬼蜮方才停下。
那火紅的身影轉了身問白瓷衣:“人家好生走路,你帶了這一干人跟了我做甚?”
“你的武器真漂亮。”佳人面前,白瓷衣只覺口拙。
“單單武器好看嗎,人便不好看嗎?”唐吻水的小指勾着垂落的鬢髮,嬌憨可愛。
白瓷衣傻傻的笑:“人也好看。”
“這武器叫離情別恨。”唐吻水道。
白瓷衣看唐吻水單薄的姿態,突然有擁她入懷中的衝動:“武器的確好,可惜這名字不吉利。”
“沒有感情便不會孤單。”唐吻水定定看着白瓷衣,兩行清淚落下。
“有我在,你便不會再孤單。”白瓷衣心疼,擁了唐吻水入懷。
“你們這些男人,明明答應了我,只要不走奈何橋,便會生生世世,不離不棄,原來不過是騙我的。”唐吻水捶了白瓷衣的胸,低聲啜泣。
“生生世世,不離不棄,我白瓷衣今日應允你唐吻水。”白瓷衣好容易哄得懷中佳人不再苦惱,回身,身後已空無一人。
七月初七,乞巧節。亦是唐吻水與白瓷衣的成親之日。
“吻水,那日,你為何執意要與我一起進入生死劫場。”揭了紅蓋頭,白瓷衣問出心中疑問。
唐吻水只是輕描淡寫:“我不過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在我眼前了。”
白瓷衣知道唐吻水有心結,也不追問,端起交杯酒,仰頸喝下,卻覺眼前一黑,昏倒前,他看到唐吻水的一抹冷笑。
白瓷衣再次醒來,已隔了數天。
人雖還在新房之內,可紅燭早已燃盡,白瓷衣突然想到一句詩:“蠟炬成灰淚始干。”桌上的酒菜尚在,卻已有了薄薄一層白毛。
“你醒了?”
白瓷衣抬頭,見是唐吻水,依舊一身紅衣,臉上不施半點脂粉,眼窩深陷,面色蒼白。於是掙扎了想起來,卻全身無力,想要運氣,卻覺丹田之中空空如也。
“你中了毒。”唐吻水依舊是淡定從容的語氣,“我下的。”
“你,你,你——”白瓷衣幾次運氣,終於放棄,一時間,又驚又疑,“你究竟為了什麼。”
“我以為,你會對唐吻水這名字有印象;我以為,你知道我是女兒村門人會想起我的身份。可你沒有,”唐吻水一字一句,波瀾不驚,卻直直刻進了白瓷衣心裡,“你中的毒,叫相思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可惜,沒有解藥了,沒有了。”
唐吻水彎身欺近白瓷衣的臉,一下一下撫摸,鋒利的指甲邊緣一次次劃過他的臉側:“你想咬我,是嗎?只可惜,你現在心有餘而力不足了。你的經脈,已被我盡數挑斷;你的真氣,已被我用化功散散盡;你的幫,我替你解散了;你的親朋好友,我都替你殺了。如今,這滿世界的人都要殺你呢。”
“解藥,解藥在哪!”白瓷衣好容易聚了口氣,最終還是散了。
“你記得駱千遠嗎?”唐吻水每說一個字,便用指甲在白瓷衣臉上狠狠劃一道口子,一張俊臉剎時成了修羅面。
白瓷衣自然記得駱千遠,那是他殺的第一個人。
第一次總是讓人印象深刻,即便稚嫩即便生澀,因了是第一次,所以心心念念念念不忘。
殺駱千遠那天,白瓷衣只記得紅,滿目的紅。
那日,剛好是駱千遠成親的日子,當時的白瓷衣,初出茅廬,急於在江湖上有所表現好站穩腳跟,聽說駱千遠無惡不作於是便急急提了刀來清理武林敗類。
初見,卻是心折。駱千遠果然青年俊才,如若不是邪門歪道,這個朋友,白瓷衣是定要交的。
“兄台,我們之間是否有什麼誤會,還是駱某忘了請你讓兄台心中不快了。”駱千遠聲音清朗,一派正義少年的樣子。
“沒有誤會,我是替武林來剷除姦邪的。”白瓷衣揮着手中的寶刀,似乎為了驅走心中的怯意,“你已中了我下的毒,你別怪我,只怪你平時作惡多端。”
大抵因了緊張,白瓷衣在駱千遠的臉上憑空劃了幾道傷,白瓷衣正欲替駱千遠闔上雙眼,一枚金針斜斜貼了他的手插入一邊的紅燭。
“你不配碰千遠。”
白瓷衣循聲,見是新娘,一身火紅面若芙蓉:“姑娘若是被駱千遠強搶來的,速速逃了吧。”
“唐吻水。”紅衣女子看着白瓷衣的眼,定定,“你的名字。”
“白瓷衣。”白瓷衣有些慌亂的移開了眼。
“白瓷衣,我唐吻水定教你血債血償。”伴了那張布滿傷痕的臉,唐吻水喊的聲嘶力竭。
“你是那日的新娘!”白瓷衣低喊。“解藥——莫非就是駱千遠的血!”
唐吻水點頭,笑的嬌媚。
那日,白瓷衣第一次殺人,幾日都坐立不安,可想到之後人們會對他刮目相看,便也坦然。誰料,等了幾日都沒有風聲。
再等幾日,便有了洞房疑案,說是他們夫妻的一個朋友找他們不着,遍尋不到,之後,看到洞房之中的一灘血,人卻好似用化屍粉化去一般,沒有半點蹤跡。
白瓷衣慌忙打聽,誰料,人家說駱千遠確是少年英雄,為非作歹的那個叫羅騫淵。那日婚禮,白瓷衣本就沒有受到邀請,加之他與駱千遠本就不認識,誰也不會想到便是他殺的。
念念不忘的原因,除了是第一次而印象深刻之外,大抵還因了心有愧疚。數年間,白瓷衣一直擔心那女子出面,指證自己便是當年兇案的罪人,然後自己身敗名裂。一年又一年,一直待到第七年,唐吻水一直未出現,白瓷衣心中的弦便鬆了。
“你當初為何不告發我,卻要到如今這般害我。”白瓷衣有些恨恨。
“害你?你害我如此我還未曾說你你反倒如此說我。”唐吻水掌底輕扣了一枚金針,貼了白瓷衣的眼劃過,笑得歇斯底里,“人們很容易原諒一個初出道的少年英雄,何況,我自己的仇,不必假別人之手來報。現在的你,一切都毀了,我要你活着感受這落差,哈哈哈——”
唐吻水突然定住身形,眼中滿是驚恐:“你怎麼還能點穴?!”
“你,你知道,乾坤,大挪移么?”白瓷衣喘了粗氣,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在等你最開心的那一刻,終於被我等到了。”
唐吻水一轉頭,復笑:“既然你也知道乾坤大挪移,那你還該知道天涯人在遠方吧。”
白瓷衣漸漸變色:“你,你,你居然,居然,用了那,那毒——”
唐吻水輕笑,直起身子:“我什麼都沒有了,便什麼顧慮也沒了。”
白瓷衣張了張嘴,欲說什麼,終究未說什麼,只是看了唐吻水一步步走出新房。
如今江湖人唾棄的是白瓷衣為美人而棄天下的故事。“紅顏禍水”,人們都這樣傳說。
偶爾,也有幾個記憶好的覺得唐吻水這名字似乎先前在哪聽過,總有人說自然是那日生死劫場外聽到的。
江湖中的白衣公子白瓷衣,留下一個曾經輝煌的開端,和一個讓人唾棄的結局,就這樣,消逝在所有人的眼中。
與此同時,長安酒店中卻多了一個瘋子。
“小二,我是白瓷衣,你信不信,你信不信啊。”一碗醉生夢死下肚,一個骯髒酒鬼拉住小二口齒不清的念叨。
小二嫌惡地甩開手,替一旁的客人添酒加菜。
“小二哥,他是什麼人啊。”偶爾,也有好奇的客人詢問,“莫非他真是那個傳說中的白瓷衣?”
“哪能啊,”小二不耐煩的回答,“他是這裡有名的瘋子,要不是看他還有幾個錢,連店門我都不讓他進。”
小二走過去,粗魯的推了推那個瘋子:“喝完了就快走,別攪了其他大爺的雅興,快走快走。”
那酒鬼拿了一口破碗踉踉蹌蹌的走,髒亂的髮絲底下隱約是張讓人刮花了的臉,一路走,口中還喃喃念了什麼。
“他連走路都走不穩,怎麼可能是那白衣公子,不要去管他,大爺你們繼續喝啊。”小二攆走瘋酒鬼后,殷情的替眾人打荷。
誰也沒有看到,那個臟酒鬼凌亂衣衫下的一柄刀,雖然已銹跡遍布,但還能看出些當日的鋒利,以及,刀身上一個古樸小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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