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面的,要強的,好夢想的,利己的,個人的,健壯的,偉大的,祥子,不知陪着人家送了多少回殯;不知何時何地會埋起自己來,埋起着墮落的,自私的,不幸,社會病胎里的產兒,個人主義的末路鬼!
——摘自《駱駝祥子》
最初看《駱駝祥子》,是在小學時。當時只是和別人一樣覺得祥子好可憐,覺得當時的社會是多麼的黑暗,即使是再好的人,也只得淪落成無人憐惜的可憐蟲。
可如今重拿起書,全本讀來,細細回味后,卻在忽然間有了一種自己的看法。
原先的祥子是怎樣一個無畏的,純潔的,單純的,一心只想買上自己的車,不甘心與“一般車夫為伍”的“神”。可是因為自己的車接二連三的丟失,虎妞的死。小福子的離去,社會制度的變遷,那個時代所有人對窮人的剝削,人們之間不再信任,爾虞我詐的日子。讓祥子變了,讓他從“神”降格到了平常人。不再堅持自己的那個在別人看來如此可笑的想法:買車。
原來“神”與世俗的距離,也只不過是一念之間。
但畢竟,祥子的一生只是一本書,一本老舍寫的白話小說,還不足以讓我們信服“神”與凡人之間的差別並不是天壤之別。
於是,2006年德國世界盃總決賽上的那一幕赤裸裸的把這個定律活生生的通過電視的轉播,清晰的呈現在許多個埋頭期盼在電視前的球迷眼前。
法國球員齊達內毅然地在萬眾矚目的綠陰場上用頭向馬特拉齊的胸口撞去,只為傾瀉自己一時難以抑制的憤怒。他是如此決絕,不帶任何思考。
然而,足球是公平的,不能為了一個人的憤恨,抑或一群人的卑鄙而改變了沿襲了數百年的規則,於是,裁判理所當然的判:紅牌!
走過大力神杯,瞬間的背影,孤單寂寞,愈發顯得微不足道,而這,就是一代足球大師——齊達內留給我們的最後的道別。
齊達內就像祥子,在忽然間卸下屬於他們的“神”的光輝,蛻變成“凡人”,接着,落寞地離開原本的舞台,背離劇本,走入另一場本不屬於他們人生的戲,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凡夫俗子,與世俗無異。
“他們赤着腳走到綠陰場,便也赤着腳離去,不帶走他們的金靴。”
無奈即使是曾經的“神”,也擺脫不了“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悲慘命運。
不是嗎?
那麼,如果註定了要丟棄自己的光環,這二個人是如此的相似,只是,孤單轉身離開后,他們有否想過,這便是璞歸真的真實,甚至讓人覺得窒息和可怕的真實。也許,此刻,他們已心如止水,或者是在輝煌后的無限不欲人知的惆悵。
蘇軾寫的好:高處不勝寒。這樣超越常人的高度讓他們難以呼吸了吧。於是,他們選擇下降,不再他們“神”的歲月。
也會想到如果,如果祥子自己沒有買過車,如果虎妞沒去世,如果小福子能走出萬劫不復的“火坑”,如果祥子從沒進過城,如果……
這便可能成了另一種結局,可是很不幸,這個殘忍的世界不給我們說如果的機會。即便上蒼突然讓人可以改變,可以如果。那樣最可怕的便是之後和之前的結局相同,再多的掙扎也是朝着必然的方向前行。“如果”成了一種形式,那這豈不是一種莫大的悲哀么?
從頭至尾,祥子和齊達內只是英雄,不是神,就彷彿天傷星——武松英勇打虎那樣,即便是蓋世的硬漢,最後也只得一步步挨下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