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上學走的是一條很不起眼的小路。與城市裡數不清的人潮熙攘的街道相比,它就像是咆哮不息的江河旁邊偷偷伸出一隻腳丫的細小支流,寂然流淌出我情有獨鐘的捷徑。
清晨的空氣是薄荷新生出的稀薄羽翼,我的鼻孔中滿載露水。左右兩旁的圍牆輕易裹住清瘦的小路,但裹不住藏匿着的鳥啼和蟲鳴。偶爾馳來的汽車從我身邊擠過時看起來吃力。路上行人稀疏,聽見的往往只有鞋底與石子碰撞出的竊竊私語,還有突然驚喜發現的前方另外一雙鞋底將腳下的塵埃揚起的聲音。
我只是忘記說了。常走這條路的還有一個他,是在班上極不常與我交流的男同學。
在如此孤寂的環境中也許可以軟化一切生硬抑或尖銳的隔閡。我和他就這樣把彼此的心事濃縮在每天上學途中的十分鐘里然後互相贈送,時間就將它積攢成了友誼。只不過世界這雙清亮的眼睛過於裸露,我們只能蜷縮在它錯落有致的睫毛下面才有勇氣卸下驅殼展露出真正的自己。只怪自己的腳步倉促,逾越過那短暫的十分鐘,小路盡頭那扇豁然開朗的校門就闖進了眼中。我們必須不假思索地重新踏入洶湧卻冰冷的人潮中,隔着那麼多雙眼睛的距離倔強地將面具戴上。身體的距離無理智的拉長,內心的距離更無人願意縮短。縱使我張開懷抱敞開胸懷,真切的陽光亦灌不進血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