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香煙的女孩 (28)
車站旁邊的牌子上面寫着這樣一句話：只要一直都記得，不要錯過回家的最後一路末班車。 你一直都喜歡靠在這個車站牌的鐵杆上，有種踏實與不可言喻的溫暖。每個星期五的下午5：35分，學子們都會拿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往車上擁擠。因為，這是回家的時刻。其實，他們漂亮的包包里，裝着的更多是臭襪子和臟衣服。而你簡約的舊舊的包包里，只是裝一些你認為值得珍藏與回憶的東西，而在別人眼裡是垃圾的東西。所有的學生都在埋怨車輛怎麼會這麼久都沒有來，然後拿着手機一直閑聊，或者唾沫滿天飛。上弦的父母親自開着奧迪來接他們的寶貝女兒回家，而上弦也邁着公主的步伐在眾多學子仰望的目光里向媽媽獻上一個愛的吻。然後，在上弦上車后，打開黑色的窗口，對着你微笑着說：“釋紀，再見。”這個時候，你不知道用怎樣的微笑去回應上弦蒙娜麗莎般的笑容。於是，你選擇輕輕地揮手。
你永遠也沒有辦法習慣與其他學生那樣爭相擁擠地跑進公交車，然後選好窗邊的位置。也因為這樣，你總是錯過最早的一班公交車。然後等待最後一班公交車，這個過程需要1個半小時。而這一個半小時，你選擇獨自蹲在車站牌下，或者隨地而坐。這樣的一個等待的過程，你不會覺得害怕。你覺得在所有人都回家之後，只有自己留下來了等車。你知道最後一路末班車一定會來，可是你又時常會想，會不會有那樣一天，末班車真的不來了，然後自己就回不了家，回不了冥姬堂。簡七突然從校門口兩手空空的走了出來，這讓你始料未及。按照慣例，他應該早就被專人司機送回家了。簡七低着頭，然後向車站牌走了過來。他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沉默。而你，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也只能是沉默。這種安靜的氣氛下，就連彼此的呼吸聲都可以聽見。只是，你感覺他的呼吸聲似乎已經停止了。你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你突然感到了害怕與身子骨的寒冷。簡七突然小聲地說：“我們這次徹底完了蛋了。”你納悶地問：“完了什麼蛋啊？”
遠處突然出現了一排單車，那些單車上的年輕孩子笑得放蕩而下流。當他們逐漸逼近的時候，你看見了花冥被一個爆炸頭樣的男生用金花牌自行車搭着。那個男的並不帥，即使是穿着非主流式樣的寬鬆衣服以及獅子頭型，卻怎麼看都像是從垃圾堆里撈出來的髒兮兮的廢物，令人作嘔。花冥穿着蕾絲襪子和迷你裙，負離子的直發垂下來遮住了眼睛，她看人都是用半眯着眼睛的。她夾着煙的姿勢比自己要霸道，完全沒有你那種落寞感。那種全身到下猶如蛇在蠕動的狐媚也令人無比的想吐血。其餘的一些人，耍弄着爛爛的車技，吹着噁心的口哨，不時發出惡吼詭異聲。花冥用手指指着你說：“你不是很囂張嗎？連我叫你做我的助理，你竟然都敢不屑一顧，死賤人，你看我怎麼治你。”然後，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你的臉上，嘴角流出了血。花冥說：“釋紀，我討厭你一副自命清高的樣子，你丫的有什麼資格對別人不屑一顧。我他媽就是看你不順眼了。”你百口莫辨，你只能說：“你他娘的，我就是這麼一人。我也就爛命一條，我就不信你能拿我怎麼著了。”花冥脫下紅色高跟鞋，猛地向你砸去。那個垃圾獅子頭向簡七扇了一巴掌，然後說：“丫的，你不是打過我女人一巴掌嗎？我現在就要你幾倍的償還。兄弟們，給我上。”然後，接着的就是7個毆打簡七一個人，簡七奮力抵抗。說實話，簡七以一擋七的時候，真的就跟奧特曼一樣。雖然被打得頭出血了，還是得意地說：“好歹我從小跆拳道，你們這些人渣敗類…”接着，學校保安出來了，結果保安也被他們打了。然後，簡七轉身拖着你的手一直
奔跑。這是你第一次被人如此緊緊地握住手，你覺得這雙手充滿着一種溫暖的力量。他們沒有跟着跑過來，你們卻一個勁地跑到了菜市場。
菜市場的人很多，你和簡七插着腰一直喘氣。而你看到了一個年少的單薄背影，正在一個攤位賣菜。當他轉身拿塑料袋的時候，你嚇呆了：木棉怎麼會在這裡賣菜呢？你怎麼也想不到的是，一個擁有全國奧賽一等獎的少年竟然在這裡賣菜，他的家境會是這樣。這樣的一刻，大顆大顆的眼淚差點就落了下來。除了感慨，還有對於自己的失望。你知道他不可以被憐憫，而你才是真正可憐的人，因為你一直把自己當成這個世界最可憐的人。他可以憑藉自己的努力去贏得別人都在仰望的光環，沒有被家境所拖累。原來人生有很多種，只是在於你如何去利用它。怎樣的環境其實並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在這個環境中的人是如何去選擇生存的。你想躲開木棉，不想刺激一個少年弱小的自尊心的防線。
“我們走吧！”你對簡七說。簡七說：“你是不在看那個男生么？”你點點頭，然後說：“不要誤會，他是上弦的朋友。”簡七說：“嗯。可是我們現在應該去哪裡呢？”你焦急地說：“是啊，我的最後一路末班車已經走了。沒想到竟然是因為這樣不可理喻的原因，而錯過了最後一路末班車。”簡七從口袋裡拿出手巾，幫你把嘴角的血擦掉，他擦得很仔細，然後說：“也許，你錯過了最後一路末班車。可是，你要記得家是不會錯過的。錯過了，就要記得它的美好。然後好好的彌補。”你掉下了眼淚說：“家裡只有我一個人而已，它也算是家嗎？”簡七咬了一下嘴唇說：“我家裡只有媽媽，我最討厭的爸爸終於離我而去了，可是我現在突然好想他再罵罵我這個沒有出息的兒子。”你抹掉了眼淚說：“失去的才是美好的，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貴的。對了，你怎麼會沒有回家呢？”簡七說：“因為花冥託人向我說，如果我星期五放學沒有留下來，他們就要傷害你。所以，我留了下來。只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事情會到這種地步。花冥怎麼會這樣，與社會青年混在一起。”你說：“她有選擇人生的權利吧！每個人的世界不一樣，所以總會不同。”簡七皺了皺眉頭說：“可是我好討厭一個女生夾着一根煙在那裡擺酷，就跟什麼似的，令人想去死。”聽到這句話，你突然就哭着跑開了。簡七在後面一直追着你問：“我說錯了什麼嗎？你生什麼氣？”你最終停了下來，然後說：“我跟你說，我也抽煙，而且抽劣質的，那種嗆得人掉眼淚的那種。你不喜歡，我現在就可以走。”簡七愕然了，站在原地一直都沒有說話。然後慢慢地轉身，低着頭離開。你也沒有說話，只是背朝着他的方向一直奔跑。
天黑了，這種城市的燈光真的很漂亮。可是，這裡其實一直都不屬於你。你跑累了，最後在一座大橋邊停了下來。你看着橋下的水一直靜靜地流淌，還有閃爍燈光在水裡的倒影。你爬上橋上的燈管處，小心翼翼地坐下，然後看着水，看着遠處的燈光。你在想是不是生活這個諾大的口袋裡，真的沒有一片可以呼吸的天空。你一直坐到天亮，只是你轉身下去的時候，你看到簡七就躺在大理石的公用凳板上。你輕輕地走過去，看着那種年少的面孔。最後，笑着淚流滿面。
未完，待續。
只是，為一個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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