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香煙的女孩(31)
這畢竟不是遊戲，不會有復活的任何機會。這是現實，不會有最仁慈的雙手。
一輛大卡車的逼近，你不顧一切地救了花冥，而木棉也不顧一切地在後面推開了你，然後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來換取你的生命。這樣子的一命換一命，究竟是什麼力量逼迫着兩個人願意用自己僅有的生命去換取另一個對於自己來說完全陌生的人的生命。沒有想太多，只是當時的你們都覺得一切都該是義無反顧。
也許上弦說得對，你就是一個掃把星，任何和你有接觸過的人都會擁有壞的命運。你一直在想，如果不是自己對於別人秘密的那種渴望，就不會跟蹤花冥，就不會有木棉的車禍之死。而以為可以小心翼翼地一直維繫到一輩子的友誼，也應該就這樣結束了。
木棉的媽媽瘋了，然後他的爸爸抱著兒子的遺體一直哭，那種撕心裂肺地吶喊，那種不停地錘足頓胸地樣子，都深深地刺痛了你的心。這一次不再是流言蜚語的針般的疼痛，而是猶如一把尖銳的刀穿過你的心臟，一直滴血。
花冥跪在木棉爸爸的面前，一直說：“對不起，對不起…”然後，一直用兩隻原本總是打別人的手，不停地打自己。那種力量是可以看見的，臉上有五個深深的手掌印。
木棉的爸爸苦笑着說：“對不起，還有用么？大小姐，您真是會開玩笑。你會一輩子都不安的，我詛咒你一輩子活在痛苦裡。”
花冥一直跪着，然後一直磕頭，頭都磕破血了。你走過去，遞過紙巾說：“我不知道我可以說些什麼，可是我希望你不要這樣。”花冥大聲地吼：“夏釋紀，你為什麼要救我，我對你並不好，而且傷害過你，你為什麼還要救我呢？你不救我，木棉就不會去救你，那麼死去的人就該是我，不是他！”
林上弦表情僵硬地走過來，然後說：“夏釋紀，木棉死了，我們也完了。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我在想，為什麼你要活在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撞死的不是你而是他？你怎麼不去死呢？你去死，你去死。”
這一瞬間，你發現世界都黑下去了，沒有可以依靠的空間。你覺得稀薄的空氣似乎二氧化碳過多了，那麼一瞬間，你想過用死去獲得一切人對你的原諒。可是，你沒有。在這樣緊張的狀態里，任何人的離去都會是一種莫大的打擊。你不想再為這個紛擾的故事再添一些麻煩與不安，這個世界太多了。
於是，你低着頭，然後把眼淚倒進眼睛，說：“會有那樣一天的，我會去死。對不起。我怎麼也沒有想到我們之間會用這種方式結束掉，而你會像仇人一樣的看着我。”
上弦哭着離開醫院，在走了幾步后，回過頭來再給了你一巴掌，然後說：“這是你欠木棉的。”接着又扇了一巴掌說：“這是你欠我的。你讓我的未來走向了一個沒有木棉的未來，沒有他的未來我還要着有什麼意義。”你沒有說話，你不知道自己還可以說些什麼。
木棉的爸爸平靜地站了起來，然後走出了醫院，騎着三輪單車緩緩地離開了。這樣的背影，蒼老而又無力，就像是一個快要垂死的人。
木棉去了天堂，上弦回家了，木棉的爸爸回家了。醫院裡只剩下你和花冥，你們只是沉默，什麼也不說。醫院裡只能聽見不停地哭泣聲，花冥一直在哭。而你，已經不知道怎樣去哭了。後來，護士把你們趕出了醫院。
你們就靠在醫院門口的大樹下，花冥說：“我們要怎麼辦才好，怎麼辦才好？”你想了想說：“好好照顧木棉的父母，這是唯一的辦法了。”花冥說：“其實你並沒有錯，你只是救錯了人，救錯了一個本該死去的人。”
你說：“其實木棉也救錯了人，因為我本該也是死去的人，沒有資格活着。可是木棉這個本該好好活着的人，卻死了。留下他的父母，讓他賣菜的父母失去了他們的全部。”
花冥說：“是我，讓木棉死了，讓他的父母失去了兒子，讓上弦失去了最愛的人，讓木棉失去了人生，讓你失去了你最珍貴的友誼。我是罪人，我是罪人。”
你說：“這個世界真是好笑，好笑得我都不知道該怎樣去笑。我都不知道為什麼要去救你，只是一股力量就那樣讓我沖了上去。”
花冥說：“其實我就那樣死了該有多好，就不會有這麼多事情發生了。我只是公廁里成長起來的小孩，可是我知道我的媽媽愛我。而我，愛的是錢，只有錢才可以讓媽媽的生活好起來，我的生活也會改變。“
你說：“其實我們真的很像，我的父母出外打工了，我在農村只有祖母帶我長大。雖然貧困，可是祖母愛我。這17年我也過得很痛苦，金錢就像是魔獸一樣的啃食着我擁有的一切。我不在乎很多人，因為我知道很多人都不在乎我。以前的我很張揚，可是認識上弦后，我改變了自己。我嘗試着被人遺忘，我不想把我虛榮的面具彰顯給任何人看。”
花冥說：“我不停地跟人拍拖換男朋友，不過是為了錢。對了，你為什麼要跟蹤我？”
你說：“好累，好累。我們不說了，就這樣睡吧！”
閉上眼，呼一口氣，然後希望永遠都這樣沉睡下去。永遠都沒有悲傷，沒有死亡，沒有哭泣的聲音，沒有貧困，沒有虛榮，永遠都不用在乎任何人，永遠都不再偷偷地掉眼淚。
可是夢醒后，一切都還是回不到最初的樣子。可是，最初的樣子原本也就是面目全非的。上帝並沒有仁慈地停止蹂躪這些人，一次次地帶來希望又毫不留情地奪走一切，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給。是我們對世界絕望了，還是世界本就是如此，帶來對夢的期冀，然後又擊碎很多美好的夢。可不可以給每個人一個夢，然後所有的人就再也不會醒來，就那樣幸福的活在夢裡。
未完，待續。
只是，為一個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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