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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樓吹徹玉笙寒【上】

白雲飄飄作文網 字數:1600字

  楔子

  “昨夜又起風了吧……”“是的。院子里的合歡花被吹落了不少。”一、錦不記得這是第幾次跌到地上,汗水濕了薄薄的衣衫,一襲紅衣也沾滿了塵土。她默默抬起頭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師傅,師傅面無表情,既不誇讚也不批評,就一直冷冷地站在院角的合歡樹下,任花輕柔地落在肩上。師傅是父皇找來的,比她大不了幾歲,但他以一手出神入化的劍術打敗了眾多高手,成為了她的師傅,他說,他叫蘇溪。錦並不知道像他這般優秀的人物,為什麼要屈居在不見天日的皇宮中,陪着一個並不得寵的公主。蘇溪向來不怎麼憐香惜玉,就算錦跌得遍體鱗傷,他最多就是扔給她一些治療外傷的葯。還好,錦並不像其他公主般柔弱嬌氣,五年下來,她的劍術已經小有造詣,可以和蘇溪過上個百招。可是蘇溪還是不滿意,對她的要求也是越來越高,錦總覺得自己會撐不下來,不知為什麼,每每在她快要倒下的時候,心裡都會有一種信念支持她不倒下去。開始她不懂,後來慢慢就懂了。錦知道,她有點喜歡上這個看起來冷冷的少年。那年,錦十四歲,蘇溪也不過二十歲。二、錦很清楚,父皇並不喜歡自己,他喜歡的是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公主,偏偏她自己並不屬於那一類。錦長了一張和她母妃相似的臉,眉眼間的倔強像極了她母妃。在錦還很小的時候,母妃便去世了。沒人庇護的錦自小邊看慣了人間冷暖,直到她遇見蘇溪。蘇溪其實對她一點也不好,但最起碼比那些有人撐腰的宮奴對她好些。多少次,在夢裡錦會看見蘇溪板着一張臉,站在紛紛揚揚的合歡花下,一板一眼地教她劍術。在錦十五歲的那天夜裡,她問蘇溪,你會喜歡我嗎?蘇溪沒回答,目光一直停留在地上。微斜的月光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連影子也一如初見時那般孤傲。其實,這樣也很好。錦安慰自己,至少還可以天天看見他。三、在錦十六歲那年,她正式出師,蘇溪贈她一柄劍,劍身上用小篆恭恭敬敬刻着兩個小字“流光”。劍是好劍,極輕極薄,月色在劍身上宛若流水。出師前錦不甘心,偷偷去找蘇溪,她不相信這麼多年,他對她沒有什麼感情。然而,蘇溪依舊是不答,任由眼前的人目色漸漸落寞如雪。“蘇溪。”錦平生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那我們再也不要相見吧,枉我七年歡喜。”說完,錦頭也不回離開,沒有哭,也沒有失態,只是變得更安靜。國宴,錦也被喚過去,被安排在距離王座最近的地方,不斷惹來其他姐妹的白眼。端起金樽,錦優雅地小嘬一口,偷偷環顧四周,錦看到了一張不屬於王室的面孔。來人相貌談不上英俊,淡淡的眉眼,倒是一個很清秀的男子。一襲紫衣,坐在角落安靜地飲酒,宮燈橘黃的光柔柔地灑在他臉上,像極了不久前錦不想再見的蘇溪。蘇溪。錦有些嘲諷地勾起嘴角,一言不發,看着舞姬優美的舞姿,神色黯然。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麼喜歡他。錦嘆息,不成想卻被外人看去。那人驚異於錦黯然的神色,獃獃看去,竟再難忘懷。四、“木愛卿在前些日子的平叛中立下大功,朕看木愛卿一表人才,特地將玉笙公主下嫁與你。不知木愛卿同意與否?”王座上的中年男人笑問。錦獃獃地看向父皇,玉笙,是她的封號,據說是錦母妃所起。席下有一人行禮,聲音波瀾不驚,他說,“謝聖上。”錦憤然回頭,卻看到是那個清秀的男子,目光對視,他笑了一下,笑容溫暖。父皇聽后也笑了,不過那笑聲錦聽起來怪怪的,像是陰謀得逞之後的笑。國宴散去,錦被父皇留下。錦記得,當她聽見父皇的計劃時,她憤然轉身。木家,樹大招風,父皇很早就想除去這顆礙眼的釘子,但苦於沒有辦法。後來錦的母妃故去,看着孤苦伶仃的錦,他突然想到,把錦培養成一個細作,安插在木家。這樣一來,倒也省了不少事情。所以,才有了蘇溪進宮教她劍術。“錦,我知道你喜歡蘇溪,這樣吧,你在嫁過去那天,只要你殺了木家所有的人,那我就告訴你蘇溪的下落。”父皇玩味地撫摸着茶杯,不再說話。錦沒說話,徑直出了屋子。身後傳來父皇的聲音,“錦,你會同意的。”她咬住嘴唇,心裡有一個聲音,她說,不,絕不。五、錦回到自己的院子,不成想看見蘇溪。蘇溪倚着欄杆,不停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月光落在杯中,他也不看,似乎要把這月色飲盡。“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錦奪過他的酒杯,狠狠砸在地上。蘇溪沒抬頭,聽聲音好像是在笑,他說:“是啊,一開始就知道……可這又有什麼用呢?”錦一愣。是啊,這又有什麼用呢……就算是她知道又如何?可是……可是我不想嫁人。錦黯然神傷。蘇溪舉起酒壺,又灌了一口,有酒順着他嘴角流下,錦聽見他說,“公主,除了你沒有別人了……”“你也要我去嗎?”錦不可置信。蘇溪目光迷離,不再和她說話。“那我們再也不要相見吧……”最後錦說。她依稀記得,出師前她也是這麼說的,想了想又在後邊加上一句,“我不想再看到你。”言罷,錦轉過身,悄然離開。夜半驚醒,錦悄悄出門查看,欄杆處只餘一只酒壺,幾滴未乾的酒。他還是走了,明白過來的錦抬頭看了一眼月亮,依稀覺得這月色寒似玄冰。六、那年仲秋,錦在嬤嬤的幫助下,穿上了層層疊疊的嫁衣,火紅的袖口用金線細細綉着鳳凰,錦看着銅鏡中自己陌生的模樣,蹙起眉頭。細長的眉,殷紅的唇,蒼白的臉色,錦感覺那不是自己。城中一片歡騰,轎子被人抬着緩緩路過喧鬧的街道,錦看着前面騎馬而行的人,心中卻暗暗下了決定。就算是拼了這條命,她也要這木家平安。木行舟。錦默念這個名字,這人是以後和自己執手百年的人嗎?她勾起嘴角,眼前卻浮現出蘇溪滿身花雨的模樣,不禁黯然。整個儀式複雜繁瑣,錦漸覺着鳳冠霞帔變得很重,直到被侍女扶進屋,她才覺得有那麼一絲輕鬆。屋裡很安靜,燭火微搖,錦昏昏欲睡。門輕輕被打開,沒有吵醒睡着的錦,木行舟反手合了門。看到錦已經睡着,他嘆了口氣,抱起她放到床上,細細拆去髮飾,蓋好被子。他想了想,和衣在書案旁的躺椅上睡了。木行舟知道,這嫁過來的丫頭,已經有喜歡的人。他也知道,這丫頭並不希望出嫁。可是,一切都不是她預想的那樣,想着想着,木行舟竟有些心疼,帝王家的孩子,想必都不是沒有什麼苦楚的。他想護她一輩子,可隱隱有一種她終要離去的預感。木行舟輕笑,如果一定要走,自己似乎也沒什麼辦法呢……七、翌日,錦醒來的很早,晨光熹微,她有那麼一瞬不知道自己在哪裡。突然看到了在椅子上睡着的木行舟,有些發愣。昨夜似乎是做了新娘,可現在這副場景,奇奇怪怪不像是那樣。錦面色微紅,輕輕爬起來。本不想驚動他,誰知木行舟的耳力亦是不差,一點動靜便已驚醒,一雙清明的眼睛看着她,還帶着幾分笑意。“早。”他笑着說。錦安靜地勾起嘴角,不答。木行舟笑意不減:“阿錦,可以這樣稱呼嗎?”“嗯。”錦倒也不介意,帶着玩笑問:“那我可以叫你行舟嗎?”“當然可以。”他像是撿到了天大的財富,一雙眼睛里盛滿了歡喜。錦愣愣地看着他,有那麼一剎那,錦覺得他像極了蘇溪。在木行舟的注視下錦的臉竟微微泛紅,她扭開臉,看着才射入屋裡的日光,微微失神。昨天,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沒有刺殺,沒有流血,平靜地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可是錦分明記得父王志在必得的表情,沒來由的輕顫。“阿錦,怎麼了?”木行舟不解。“沒……沒什麼。”錦笑着回頭,既然已經下定主意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還有什麼可以抱怨的,最壞的結果也不過和這家人死在一起。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蘇溪,想起那粉色的合歡花,想起那把名叫“流光”的劍。眼淚很突兀地滑落,滴在鮮艷的被單上。當真是流光容易把人拋吶!錦心想。

  初二:蘇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