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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上】

白雲飄飄作文網 字數:3000字

再生

  

  1。 

  我身處於一個巨大的廣場上。 

  廣場的中心是一個大噴水池,中間立着一座女子高舉陶罐的雕塑,鑿工精緻,清澈的水流自陶罐處噴出。 

  周圍有金髮藍眼的孩子穿着旱冰鞋戴護膝溜冰,並不時變化技巧作出花俏的動作。 

  也有拉着手風琴表演的流浪藝人,路過的小情侶會在他前面不遠處擺放的破舊的帽子里放幾個硬幣,然後甜蜜相擁着走遠。 

  這裡是異國某個大城市的中心。 

  

  而就在前不久,我還坐在中國的某個大排檔里和一位戴着眼鏡劉海過眉的詩人討論生與死的問題——說是討論,不如說是他在那裡不停說話,我多半是沉默的聽着,偶爾會回一句發表一下意見。 

  他的言語中透出對死亡的嚮往與狂熱,其中一段是這樣的: 

  “死亡,那正是我所追求的! 

  死亡賦予我永恆的寧靜,我將脫離這塵世的束縛,再也不見這世間的醜陋與黑暗。 

  呵,如果我現在就死去,那該多好!” 

  我想他是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死亡,所以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所謂死亡,無非就是回到出生前的狀態而已,既不恐怖,也不痛苦,但至少對人類來說,死亡后那種沒有五感唯有思想在一片虛無之中感覺,是完全無人喜歡並願意接受的。 

  那個詩人在三天後就死了,死因是車禍。他是社會上所稱的宅男,整天窩在家裡,在一次出門採購方便麵時被喝醉酒駕駛的司機撞到。那司機見狀便在他身上再次碾過,然後立馬逃之夭夭。留下他一個人倒在路上。 

  我是看着他慢慢因傷勢過重而死去的。我勉強能從他血肉模糊的臉上分辨出表情,那是強烈的不甘與憤怒,以及,對生的渴望。 

  沒有人會真正喜歡死亡的,即使是口口聲聲說著嚮往。 

  

  而導致以上所說的這一切的原因,就是我的工作。 

  我的身份是死神,而我的工作則是調查。對於即將意外死亡的對象,我會在他們死前進行為期七天的接觸和觀察,最終決定是執行死亡還是放行。這裡的死亡便是意外的發生,也就是說,一般的自殺、生病而死等情況,是不屬於我們工作的隸屬範圍的。 

  比如說剛剛提到的詩人,就是我上次任務的目標。 

  

  現在,我這次的目標,一個有名的畫家出現了。此時他正滿臉煩惱的樣子走過來,步子沉重,看得出正在進行思考。 

  但我卻沒有空閑顧及,因為我已經將全部心思放在手風琴拉出的音樂中了。 

  流浪者粗大的手指在小巧的鍵盤上來回按下,風箱中鼓出歡快活潑的音樂,就像小知更鳥在樹枝上跳動。流動的音符組織成一曲音樂,我自然地沉浸在這明亮的節奏中了。 

  我一向認為音樂是人類最偉大的創造,無論是何種的音樂,搖滾或者古典的,都能使我細心傾聽。 

  這是所有的死神都認同並喜愛的,當然,私底下也有各自的小愛好,但音樂肯定是最重要的。雖然我是個怪胎,但這一點也是一樣的。 

  

  “那位少年!請過來一下。”畫家喊道。 

  音樂正好停下,我才得以聽見畫家的聲音。 

  那名畫家有淡色的柔順短髮和同樣淡色的溫潤眼眸,穿白襯衫、暗紅色的毛衣,米色的長褲包裹着兩條纖細的長腿,看上去是溫和靦腆的青年。 

  我左右看了下確定是自己后,才走過去。而這時,我發現這人就是我的目標。 

  “是這樣的,”他連忙解釋,“我需要畫一幅人物畫,但約好的模特因為母親的去世而回鄉了,近期不能回來,你能當我的模特嗎?” 

  我有些奇怪,據說我這次的身體只是一個面容清秀、氣質乾淨的少年而已,一般來說並不會受到這種名畫家的歡迎。 

  不過我並沒有表現出疑惑。因為我的任務只需要在目標附近待上幾天說幾句話,決定執行或者是放行,然後交上報告就行。而這正幫助我達到目的。 

  於是我點頭,不語,跟着那畫家走去他的畫室。 

  

  進門后便是一條悠長的走廊,光線昏暗,兩旁米色的牆上掛着大小不一的畫作,看不清楚,約莫是他的作品,內容多是年幼的女孩被虐待的場面,衣服翻起露出大片赤裸的皮膚,上面布滿淤青。一路看下來,作品都是如此黑暗的風格。 

  長廊不寬,地上堆放着雜物。我被地上一個橫放着的長筒絆住腳,不平衡之時不由後退,畫家卻以為是被他的畫嚇住,回頭對我歉意的笑笑。 

  如若不是當面看到那些畫和畫家本人,誰也不會認為這個有着靦腆笑容的青年的畫作是如此的黑暗,想來,他也只是二十多歲的年齡。 

  又過了一小會兒,我們走到了一間光線明亮的房間,裡面隨意擺放着繪畫的工具,靠牆處有簡單的傢具。這裡才是畫家進行創作的畫室。 

  畫家頓足,然後撓撓頭對我笑笑:“啊,不好意思,到現在還沒有介紹過自己呢。我是安德魯·布朗,一個畫家。你可以叫我安德魯。” 

  我點頭,應道:“嗯,我是鍾離。” 

  “鍾離?”他歪頭,神情疑惑,是可愛的表情,“你是中國人?不過……鍾離,還真是一個奇特的姓氏。” 

  “是的。”我回答。即使是每一次任務都要換一副身體,但作為代號常用的名字是不為改變的。我的姓氏就是鍾離,不常見到的姓氏,卻確確實實存在。 

  就像現在已為人們所不信任的神,即使在現代已經不被相信其存在,但也是有的。而我們死神,便可恭謙地列為其中的末位。 

  我朝他說:“快開始吧。” 

  他仿若剛剛記起,又對我微笑。 

  那笑容在光線下有些刺眼。 

  

  2。 

  安德魯囑咐我隨意的坐好,不動,長時間的保持一個姿勢。 

  於是我端正坐好看着遠處,過後據安德魯說,是非常嚴肅的表情,卻讓他感到好笑。 

  但此時他只是同樣的神情嚴肅,身上散發出一種氣勢,就像是牧師唱詩時的平穩莊嚴。 

  他擺手,示意我放鬆,我讓身體鬆弛下來,那樣子給人以慵懶的感覺。 

  安德魯依着我的模樣,用筆在畫布上打着輪廓,粗略的塗抹大塊的底色,然後大致的分出五官、衣服的顏色區別,並再一次細緻的進行描畫。 

  於是我便保持如此的姿勢近三個小時,但這絲毫不使我感到疲累。 

  他卻以為我累了,讓我起身動動休息一下,過會兒再進行模特的工作。他也需要休息一下,進行思考和想象。一幅好的畫作並不是單純的描繪便可以。 

  

  趁這時機,我走過去看了看那副還未完成的畫。 

  它所展現的少年,有清秀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膚,卻流露出慵懶的姿態,就彷彿是一隻冷淡而高貴的貓。雖然還有些許細節的不足需要修改,但可見得還是不錯的畫作。 

  然而安德魯卻不滿意。 

  他將畫用割水果的小刀劃破,畫布光鮮的一面便軟塌塌的垂下,露出被濃重的色彩污染過的一面。那幅畫便破碎的掛在支架上。 

  他發出嘶啞的低吼,像動物瘋狂的聲音,抱住頭,不停地說著模糊的言語。 

  我在一旁靜待他平息這憤怒。 

  不久后,他聲音漸小,停下坐在沙發上,大口喘着氣,沖我歉意的笑。 

  “又讓你嚇到了,真是抱歉,當我憤怒或極為不順心的時候便會這樣,許是年少時發生的事留下的後遺症。” 

  我敏銳地捉住了他語句中想隱藏的事物,卻沒有過問。然後我換了個話題問道:“其實這畫也可以,為什麼劃破了?” 

  “可它並非我心中所想表達的!”他又大聲喊道,然後自知不行收斂了聲音,“這樣失敗的作品,我不能接受。” 

  “那麼你想表達的是什麼?”我又問。 

  “唔……!”他神情急切,卻沒能說出任何詞句,最終只能嘆氣。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這個城市褪去了白天的光芒,夜店的燈光又亮了起來。夜間出沒的人們開始狂歡。 

  安德魯看看畫室牆壁上掛着的圓鍾,上面顯示出現在已是八點。 

  “抱歉,耽誤你這麼久的時間,你回去吧。其餘的明天再來說。”他收起畫具。 

  我點頭,卻叫住了他:“安德魯,我能不能住你家?我是今天剛來這個城市的,還沒有找到旅館。” 

  其實死神是不需要睡眠的,也不會感到累,所以並不用擔心住宿的問題,我完全可以在CD店裡聽一夜的音樂。 

  但我放棄這個機會,因為我想更多的了解一下有關安德魯的事。雖然這並不會使報告的結果由“可”改變為“放行”,但如此,我至少是認真地對待工作了。像那種不接觸目標便直接交“可”的報告的同事其實是有很多。 

  我喜歡這份工作,至少它不像人類的工作那樣忙碌,並且能做我喜歡的事。 

  而安德魯似乎相信了我這個拙劣的謊言,又用微笑回答我:“好啊,鍾離。” 

  

  3。 

  我隨着安德魯回到了他的住宅。不大,兩層樓的小別墅,靠着海。 

  他將我安排在二樓的房間,打開窗可以看見大海,夜間的海風撲面而來,那是一種溫柔的感覺。即使我沒有嗅覺,仍然可以感覺到海水的氣息盈滿我的鼻間。 

  在打量這房間的時候,我竟在這房間發現了一台小的收音機。 

  本以為今夜不能聽見音樂了,沒想到還有如此的機遇。 

  我走過去傾聽錄音機里流出的微弱的聲響,從雜音中分辨出一個個音符,將它們組合成旋律,並樂於見此,沉醉其中。 

  

  隔日早晨,安德魯來喚我去吃早餐。他叩門后才進來,見我紋絲未動的床,略有些驚訝,見我一副毫無倦意的模樣后,才說:“鍾離,下去吃早飯吧。” 

  於是我隨他下樓,在桌旁坐下等待。 

  一陣油鍋的聲響過後,一盤色澤鮮艷的食物就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吃下一口大塊的應該是雞肉的東西,然後大聲說:“真好吃啊!” 

  同嗅覺一樣,死神也是沒有味覺的,所以是不能了解到人類所說的食物的美味之處,但為了不被一些細心的人發現真實身份,也會又像我剛才那樣模仿人類的語言的動作。 

  安德魯的眼睛中閃現出歡欣的情感,“是嗎?那我也嘗嘗!說真的,我平時都在外吃的,自己的廚藝如何也未嘗試過。” 

  他優雅的切下一小塊的雞肉,放入嘴中慢慢品嘗,向美食家一樣做出評論,“肉些許老了些,看來這次煎的時間有些長,嗯,醬汁和肉的味道還沒有很好的結合,要想些辦法來解決……並沒有你說的那麼好。不過,即使是一般,當初能有這樣的水平,也已經足夠了……” 

  又想到了過去的事情嗎,但我並沒有探究別人隱私的不良嗜好。 

  於是我提醒他,“安德魯,該去畫室了。” 

  “啊,真是不好意思,鍾離,又要你提醒我。那麼,今天也要努力啊。”他舉起拳頭在胸前晃了幾下,做出加油的動作。 

  我為他的舉動感到好笑,就像小孩子一樣,卻沒有在臉上表露出來。 

  我依舊冷着臉,說道:“請快一點。已經八點半了。九點要到畫室。” 

  “啊啊,沒時間了啊,快點跑吧!”他露出驚慌的神色,焦急不堪,讓人想起《愛麗絲夢遊仙境》裡面不斷奔跑的兔子先生。 

  

  與昨日一樣的情況,直到下午安德魯人沒有畫出一副理想的作品,即使只是草稿。畫室的地板上堆滿了碎掉或者揉皺的畫布。 

  他坐在休息用的沙發上,雙手緊扣撐住頭部,臉朝下,因為棕色的髮絲和陰影擋住了視線,並沒能看到表情。 

  他的身體都陷在柔軟的沙發里,保持那個姿勢不動,嘴裡含糊的發出幾個單詞和音節,衣服被汗水浸濕,周圍散發出一種強烈的未知的情感。 

  或許畫家都是這樣奇怪,我想着,拿出一個小巧的收音機,隨意調到一個音樂的電台,女歌手慵懶的聲音流露出來。 

  淡淡的哼唱,偶爾念幾句英文,綿軟而流長的提琴音,豎琴偶爾撥動琴弦,延音悠遠。畫室位於市中心的位置,雜音較昨日少了,細聽還可見流水聲。 

  “是米蘭達的歌啊,這首是她的《Light》,每一次聽都感到心靈被治癒了。”安德魯笑着,從沙發中站起,長時間的坐着導致他身形有些搖晃。 

  “啊!”他突然喊了起來,聲音中帶着驚喜,圍繞着我的周身轉來轉去,“對……我當初就應該想到這一點,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就是這樣。我也正因如此才選擇了你……我怎麼到現在才記起這一點呢……好了,鍾離,快點過來吧,開始工作了。” 

  安德魯的聲音就像是嗡嗡的蒼蠅,圍繞在我的耳旁,最後一句中氣十足,硬是將我的心思從美妙的旋律中扯了出來。 

  於是我難得發了火,聲音微微提高,說:“請你安靜點!” 

  “啊,”他笑着,嘴角彎成充滿興緻的弧度,用惶恐的語氣說,“啊,那你繼續,繼續。”然後快速的將畫具擺到房間陰影的角落,坐好。臉藏在大大的畫布後面,兩隻眼睛盯着我,時不時發出詭異的笑聲。 

  我想起以前一個任務目標曾經說過:“藝術家總會有些奇怪的性格,否則他就不是藝術家了。” 

  像那個人所說的藝術家,或許只是其中個例,不過很明顯,這句話確實道出了一種現象。 

  於是我沉默,然後決定不再理會他。 

   ————————————————  首發ZM,伊坂幸太郎《死神的精確度》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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